父亲的身体在疼
刚吃过晚饭,父亲的身体就疼了起来。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疼痛的降临是毫无征兆的,说疼就疼了。
突发的疾病打乱了全家人睡觉前的生活节奏,母亲撂下了涮了一半的碗,祖母的蒲扇还没来得及把风从南边带到北边,就从半空降落下,我草草的冲掉了刚刚抹在头发上的洗发液,随意裹了个头巾,冲进了父母的卧室。
父亲患的是胆结石,由于多年在外的奔波劳累,那些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已成习惯,公司的应酬,朋友间的酒席,无一不是父亲患胆结石的原因,但终归是为了我。
为了我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结实的后盾,经常加班。曾经还去新疆工作过,虽然工资高,但那恶劣的环境,那不合口的粮食,还有不充足的睡眠所留下的病根,联合这几年父亲的小病小痛一起入侵身体。
我扶着父亲上了床。因为疼痛,父亲的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母亲在柜子里心急如焚地找药。父亲的药太多了,治痛风的,胃痛的,还有对付日常伤口的创可贴。父亲患的都是一些间歇发作的病,所以不患病的日子他觉得那些药对他的身体是莫大的讽刺,他恨不得把他们扔到垃圾堆去。但是后来这些病越来越频繁地发作,他的疼痛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接受了与药物为伴的现实。
当一个男人向药物妥协的时候,他就不再年轻了。
十三年来,我亲眼目睹了父亲从一个英俊的男子变成现在的模样。我在床边紧紧的拉着父亲的手,手颤抖着。我觉得我就是一个罪人,是我无情的剥夺了父亲的青春和美好。小的时候父亲从来不吃药,他说,药有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但是现在父亲不行了,他渐渐老了,他的啤酒肚泄密了他的身体状况,他不再是那个小腹结实,身材匀称的父亲了,一不小心,让病住进去了。
母亲背地里告诉我说,最初父亲疼起来就会呲牙咧嘴,在床上翻来覆去。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去体会那种疼,我减少与他的争执,减少离家的时间,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父亲。但父亲的身体还是六亲不认。后来每当父亲疼起来时,我们这些原本不疼的身体也在某个心灵深处隐隐作疼,我知道,那叫心疼。
每当我的心疼起来时,并听见父亲翻来覆去的声音,我知道,父亲身体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