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过中秋节
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从没进过学堂门。从我记事时起,她总是随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辛勤劳动着。所以在她头脑里只有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收获,怎样才能把从集市上买来的猪仔喂得又肥又壮,至于什么是中秋,与农事来说无关紧要的,她全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节气。
今年遇到干旱,田地里半年来的劳作算是打了水漂,收获全无,重新下种可又没下雨,父亲就与同寨的三叔去三穗打工了。本来我们是不让去的,可父亲认为在家里也是闲着,于是母亲就一个人在家里料理家务及农事。中秋节到了,想到母亲一个人在家,我决定从江口回到石阡赶去老家看望她,陪母亲过中秋节。
我利用没课的下午,准备好了月饼等其它吃食,到石阡后我商量小儿一同回老家,小儿说老家的路太难走了,就没去。对于小儿来说,老家在他的记忆里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只记得是春节要去的那个地方,那里有爷爷和奶奶,除此什么也记不得了。第二天就是中秋节,直到那天下午我才赶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母亲见我骑车出现在她面前,甚是高兴,激动得合不拢嘴,半响才说你回来了!我说放假了,是中秋节。母亲喔了一声。母亲问我饿没有,家里吃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让我自己去拿。我坐在台阶上休息,母亲在院坝里不停地翻弄着那些干瘪而发黑的稻谷,从众多的空壳中筛出饱满的穗粒,我竟然想不出安慰母亲的一句话来。而母亲说这是她今天中午的劳动成果,一天的口粮是吃不完的。虽然她是面带笑容而心怀满足的在说,我却从她的神色里看到了农人一年辛苦之后无果的无奈和心酸。随后母亲说还要去田里干活,无论收获多少,总得去看一下。我也跟随母亲去,母亲说我干不了这活,我笑着说:“小时候你们不是让我学过吗?”“那时候是怕你们不努力学习,让你们知道干农活的辛苦嘛。”母亲解释道。但我从没有怨恨过他们这种独特的教育方式,很多时候都是我以“要做作业”为借口给搪塞了。来到田里母亲在前面将完全没有稻穗的割倒,我就在后面给这些稻穗扎成个,晒干之后就是牛过冬的料草了,直到太阳下山,天快黑了,我多次催促母亲说今天没做完明天再做,活是做不完的,她才停下手中的活。我去解牛绳,母亲捆绑了一梱已晒干的谷草回家了。
吃晚饭的时候,母亲特意为我做了一个鸡蛋汤。听别人说城里的鸡蛋不好吃,让我多吃一点,而她自己却不吃,说在家里能天天吃到,比我们方便。但很多时候,她都是将鸡蛋请人或自己上街带给我们吃了。
吃饭后,我拿来月饼想让母亲尝尝,问她要什么口味的?五仁的、肉松的、火腿的、荔枝的、草莓的……我念出一串的名字,可母亲也许从没听说过这些名字,更不清楚它们倒底是什么口味。不就是一个月饼吗?竟然还有那么多不同。我给母亲挑了一个火腿的,说里面有肉馅,挺好吃的。母亲接了过去,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却又将月饼放回了原处。她说现在才吃饭,吃不下了,并说一天在坡上干活饿了的时候吃。在母亲看来,月饼就是饿了的时候,还能当饭吃的。这与我们吃月饼的意义是如此迥异,母亲的这种看法更是实在和真切,而我们的看法却显得虚无和缥缈罢了。
随后我一边与母亲聊天,一边看电视。电视上正直播中秋的圆月夜景。但我和母亲都没有出去看。月亮对于母亲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农忙时节,月亮能照着她出门,又能照着她回家。我与母亲谈到了父亲在外打工的情况,又谈到了我工作上的事。夜渐渐深了,母亲显得很是疲倦,竟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来,我再三提醒叫她去休息,她就是不肯。我好久没有回家了,她也许想多陪我坐一会,我将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小。实在支撑不住了,母亲才去休息。第二天早上,当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母亲又不知什么时候出门干活去了。
这个中秋节,父亲不在家,只有我和母亲。我没有看到圆月,母亲也没有吃月饼,虽有太多的缺憾,但母亲收获了她的快乐,我得到了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