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民间艺人父亲
我的父亲因突患流行性出血热在商洛医院抢救36小时无效而去世。遵照他生前的意愿,对遗体进行了火化。父亲走得如此地突然,留给众亲友一声叹息,也留给我和妹妹一生的遗憾。他刚刚63岁,刚刚到了安享晚年的时间,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一天,就匆匆地离开了我们,没有给我们在病床前服侍他的机会,正如他生前也不曾麻烦过我们一天一样。
父亲没有机会给我和妹妹留下任何遗言或者遗书,但他已经用他坎坷而又平凡的一生告诉我俩:要做一个勤劳的人,要做一坚强的人,要做一个有责任的人,要做一个节俭的人。
父亲生于1955年,那时物质极其匮乏。他挖过草根,吃过树皮,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也经历过文化大革命。早年的苦难造就了他节俭的品质。平时除了我妹妹给他买衣服,他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件衣服。有次骑摩托车时胳膊摔伤严重也舍不得花钱去就医,硬是自己在家把伤养好。平时感冒了,也尽量吃最便宜的“克感敏”了事。我印象中,他从来没住过医院,而这唯一的一次住院,竟成了父与子之间永别。
父亲的一生都是坎坎坷坷的。多次跌倒,但又多次勇敢地站了起来。从我记事时起,他就干过各种各样辛苦的工作,收过破烂、蹬过人力三轮、卖过小吃、当过流浪艺人、演过戏曲小品……
像中国所有的父亲一样,父亲对我付出了他所有的爱。从小到大,我犯过许许多多的错误,但他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地里的活从来没有让我干过,除了坐在磨耙上让他拉着玩。
我在西安上学四年,父亲没有足够的钱,他就一边在西安打工,一边给我攒学费。我记得每次开学前,他都会拿来一大把5毛、1块的零钱来给我报名。我知道他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不易,因为他吃的是拣来的菜叶,睡的是月租30元的小黑店。要知道那一张张皱巴巴的钞票上,都凝结了他满满的爱和滴滴辛苦的汗水。
父亲是一个孝顺的人,他一直陪伴着奶奶直至她98岁去世。我奶奶心里从来都牵挂着她最辛苦的小儿子。我母亲不太会说话,只要她说了对我奶奶稍不敬的话,我父亲都会严厉地加一制止。
我结婚较晚,女儿思琳出生后,父亲就把他所有慈祥的爱都给了他的小孙女。见她不好好吃饭,就到处追着给她喂,看到好看的衣服、鞋子就给她买,为逗她高兴还给她买金鱼、买小鸟,过年时一定要给她一个最大的红包。为了能让我女儿在市里上学,父亲让我母亲在城照看孙女,自己一个人守着党塬村老家,一个人做饭吃,经常做一顿饭吃几顿。
周五、周六时,如果恰逢不去乐队,就是他最幸福的两天了,因为我母亲带我女儿回家了,他可以短暂休息一下,享受教育孙女的快乐和其乐融融的家的味道。
父亲最后的十多年,都是服务于他热爱的民间艺术事业。这工作适合他,但很辛苦。冬天夜里12点、1点才回家,早上7点不到又要骑摩托走,而且经常三四个事连在一起,严重影响休息。父亲的足迹踏遍了商州的村村镇镇,沟沟岔岔。人们也已习惯了这样一画面:一群年轻靓丽的小姑娘之中,夹杂了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在乡村舞台上卖力地表演着节目。父亲病倒的前一天,仍然坚守在他热爱的岗位上,直到身体实在坚持不了才被事主家雇车送回。
如今父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他的音容笑貌永远地留在了爱他的和他爱的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