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奔波的母亲
地面剧烈地震动起来,随着一声尖利的长鸣,火车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站台,带动的气流猛烈地掀起了母亲的短发,高高扬起像一面醒目的旗帜,上面落满的星星点点顿时刺痛了我的眼睛。
记不清多少次在这熟悉的站台上送别母亲了,一眨眼,母亲已经在这条成渝线上来回奔波了十年。记得第一次在这站台上送别母亲是十年前的一个秋夜,那时母亲刚刚退休,去成都照顾临产的二姐。母亲乘坐的是夜车,昏黄的路灯下站台显得空荡而寂寥,秋风肆虐地挟带着黄叶在路基上尽情翻卷着,让人油然生出些落寞和黯然的情绪。可母亲的脸上却写满了喜悦和期盼,她背着两个大包轻轻松松地上了火车,里面是她亲手为外孙女缝制的婴儿用品,母亲的笑脸始终映在车窗上,直到夜行列车驶离了站台。从此,站台成了她后半辈子生命旅程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她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母鸟,在她分布于成渝线上四个城市的女儿们的鸟巢中来回奔波,当这些鸟巢在风雨中飘摇的时候,她及时地衔来枝桠和泥土把它们一个个补缀好,使其恢复以往的温暖和坚固,而自己原本柔软丰满的羽毛却在这十多年的风雨兼程中日渐褪去光泽和美丽。
最难忘的一次是送母亲去重庆大姐家,那时母亲正在我这边照料幼小的儿子,那天晚上,我们突然接到了重庆大姐的电话,外甥因为急性肠炎住院,听到这个消息母亲马上显得焦急异常,坐立不安。第二天醒来后我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雨的世界,心里正在疑惑着要不要送母亲去重庆,母亲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她眼圈发黑看起来非常疲倦却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我动身。我们打车到了车站,大雨中的站台一改往日的嘈杂和喧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乘客。已经进入初冬,寒风不断地夹带着雨丝飘进站台,打湿了母亲的头发和衣服,母亲禁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寒噤。我鼻子一酸,紧紧拥住母亲的肩膀,母亲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了笑没有说话。当火车慢慢启动着冲进雨帘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母亲渐渐老了,经历了两次大的手术,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了。我们都劝母亲不要再来回奔波,可是母亲却说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坐火车时的那份感觉和期盼,其实我们都知道,她还是放不下我们。这十多年来,那一个个被母亲宽厚温暖的怀抱迎接着来到人世的小家伙最大的已经上初中了,他们现在每年一次聚在母亲的家中像一帮入室的强盗,恣意地破坏着母亲多年建立起来的秩序井然,可是母亲只是微笑地望着他们,眼神中写满了亲切和慈爱。
这一次,母亲是去妹妹家。妹夫到云南去创业,母亲就担心起妹妹和外甥的生活来,也不顾膝关节长了骨刺的疼痛,执意要去照顾他们。
母亲随着人群慢慢地上了火车,在台阶上,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赶紧将她扶住。徐徐启动的车轮终于载着母亲缓缓驶离了站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长的路基尽头。我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每次在这站台上送别母亲的场景像电影蒙太奇的镜头一样在眼前闪现。这熟悉的站台,它曾经承载了多少的风风雨雨,也曾经承载了多少的生离死别,可是它能够承载得起一个母亲那份沉甸甸的浓得化不开的爱吗?来来往往的母亲呀,我们该如何报答您那天高地厚的恩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