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如斯
惜别农村十八载,终于有机会回到老家台门。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开锈迹斑斑的锁,撩开满屋蛛丝。正暗自伤神,一个小木盒映入了我的眼帘。
“小妹如斯”,我一阵激动,急忙上前,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束松软的发丝,我知道那是小妹如斯的,是那可亲、可爱、给我快乐、伴我度过童年的小妹如斯。
如斯,比我小4岁,是我家邻居的女儿。因如斯家和我家世代同住一个院子,故我们俩走得很近,自然成了兄妹。
如斯很乖。那年我5岁,如斯才三个月大,她的父母为养家糊口,不得不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去工厂上班。每当听到如斯孤独的哭声,我就会跑过去扮小丑逗她乐。如斯一见到我,就会马上止住哭,冲着我笑。时间一长,小如斯就认定了我这个小丑。哪天没见着就会哭个不停。可我不愿意长时间陪伴她,我有自己的小伙伴。如斯的父母使尽了办法,给我好吃的,给我好玩的,让我多陪陪如斯,但不出几天,就失去了作用。最后,如斯的父母连哄带骗,说如斯长大后是我的媳妇,如果现在不陪她玩,将来我就娶不上媳妇。我半信半疑,向父母询问,父母竟然点头称是。我勉强答应下来。
如斯很美,凡是见过如斯的熟人和陌生人都这么称赞,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很讨人喜欢,特别是如斯的皮肤,出奇得白。
如斯很聪明,大人们都这么认为。自会讲话那天起,如斯的嘴就很甜,很博大人们的“宠幸”。而也幸亏有了如斯,我才免去了许多“灾难”。那年我8岁,和几个小伙伴戏耍中,因好奇玩起火来,把人家的柴草垛烧掉了一大半。晚上,父母铁青着脸,我正等着挨“板子”,如斯跑了进来,一边护着我,一边大声说:“不能打!不能打!”父母很奇怪,对如斯说,大哥哥做错了事就得受罚。如斯煞有介事地说,大哥哥屁股开花,将来怎么娶媳妇,我可不想有一个屁股开花的老公。父母听了哈哈大笑,我因此躲过了一场“灾难”。从此,如斯成了我的庇护神,哪天闯了祸,我就告诉如斯,聪明的如斯总会出其不意地让父母开心,我很是感激如斯。
如斯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我告别了老家台门,全家搬到了城里。离别那天,如斯很伤心,要我经常回去看她,我满口答应下来。转眼小学毕业,我升入了初中,繁重的课业,紧张的考试,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和如斯最后索性连信也很少写了。我只能从父母的谈话中,偶然得知如斯的一丝消息,好像如斯身体不太好,经常无端得病。
我上了大学。一日,正专心听课,班主任把我叫了出去,说有人在办公室等我。我匆忙赶去,是如斯的母亲,红肿着眼睛,脸色很难看。她告诉我,如斯得了白血病,拖不了多久,她很想见见我。我大惊,急忙随她一同赶到医院。病房里静悄悄的,输液管一头连着血浆瓶,一头插入如斯的身体,鲜血在缓缓流动。如斯的眼睛还是那么美,只是脸色有点苍白。那年如斯12岁。虽然4年没见,我也长高了许多,但如斯还是一眼认出来了。如斯没责怪我为什么这么久没去看她,只说自己很懒惰,没有写信给我。临别时,如斯很忧愁,问阎王爷会不会要她嫁给小鬼。我告诉她绝对不会,并向她保证一定写信请求阎王爷,如斯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不愿嫁小鬼。如斯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个月后,如斯走了。我没能赶去送她,但要求母亲去了。母亲回来告诉我,如斯走得很安详,临终前再三要求母亲转告我,千万要记得给阎王爷写信。母亲说,如斯还送我一份礼物,是个小木盒,放在老屋的长桌上,忘了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