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片田
离开草坝的时候,天色已黄昏,干净平整的乡村公路从滚滚的绿色海浪中撕开一条口子,弯弯扭扭的伸向远方。
天边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夕阳落下去的地方斜着几抹桔黄的云,几只白色鹭鸶压低身子贴着大片石榴园掠向旁边的池塘,远处零星划过几只黑色鸦雀。
天空地广,穹顶之下,只有村庄和果园侵润在微湿的空气中,清风拂面,白天的闷热蜕变成一片清凉,这里的全世界就是一副悠然、清新的田园画。细细体味,似乎能听到田野里的喧闹:石榴们还在透着青涩,却生机暗涌,它们都在活泼泼地抖擞着圆圆的身子,似要在黑夜来临以前,再长大一圈。
这宁静黄昏,这热闹果园,是我初次到草坝,定格在脑中的画面。
草坝在蒙自北面,大概十多公里路程。我到这个小镇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个下午,但这里的田园气息,却随呼吸印入脑海,“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从城市到田园,从纷繁俗世一脚踏进一段空阔无边的闲散时光,怡人的感受有时来得突然而简单。
想起很久以前,我曾短暂生活过的那个小镇,那大概是在一个暑假,每日午后沿着窄窄的街道走到尽头,就能看见豁然开朗的桑叶地,一直延伸到天边的山脚下,绿油油的广阔田野,让所有逼仄闷燥都随风散去。如今隔着遥远时空,却呼吸着相同空气。城市生活一年一年快速更替变迁,而在田野,空空旷旷的绿意,百年依然如一日。
田园,是一种意向,更是一种生活。
田园也是一种意境。
我曾幻想,有一块自己的田,一间陋舍,每日种种花草,种种瓜果蔬菜,不施化肥农药,让其自由地杂乱无章地生长,也不驱赶鸟儿和虫子,让孩子们在地里种下童年的秘密,平日里无事,便搬来凳子坐在地里看看它们,和亲爱的人坐着聊聊天,或者在花架下看看书,画画画;有友人到来,就到地里摘一些鲜花和瓜果招待……久居城市,这是关于田园生活最笨拙愚鲁的幻想。
来到草坝,目睹现实版的田园生活,是动辄上百亩的土地,现代化机械耕作种植,大气豪迈,平整的坝子里,是望不到边的石榴园、葡萄园、桑田、稻田,一片接着一片……
房舍被辽阔的田园包围,小镇像绿色海洋里的小岛。
岛上家家户户白墙灰瓦,围墙之外的街巷窄小却整洁,岛上的居民,也绝不像城市居民那样行色匆匆,午后的街头也不见几个路人,他们总是慢节凑的生活,午休后先汲着拖鞋走到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侍弄一下花草,再抬头看看天气,才转身回去准备晚餐。
被田园围绕的生活,似带着泥土的腥味,有种未经雕琢的朴实。
有田围绕的生活,总能多几分想象和期盼:地头葡萄还在青涩,已仿似闻到葡萄酒的清香;水稻刚抽穗,粒粒洁白大米已在眼前晃动;摘过桑叶的光枝桠,白胖胖的蚕宝宝……
田园总是能延伸出无限想象。
有田,就有希望。
我想如果我有一块田,可能什么都不种,先任其荒着。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块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