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

凌晨时候，小张发微信我，一个他的好朋友去世了，留下角膜，心脏等器官给了余下等待着重生的人们。

奶奶去世的时候，那时候还是穿着昌黎路小学校服的我，站在老家院子里，看着周围的大人们来来往往，啜泣着也有，在角落里掩着面的也有。后来叔叔把我和表弟三个人拉进小房子里，告诉我们说，不要在外面哭，要哭在这里哭。然后他哭成了泪人。

医院宣布回天乏术的那个下午，我还在外公家睡觉。爸爸打电话叫我跑过去市医院，我说好。去到医院看到病房外围着好多人，我喊了一声爸，就见他在人缝里挤了出来，拉着我到奶奶床前，我看到奶奶的样子一如平日睡觉那样安详。走出病房外，我爸一把搂住我，哭着说，爸爸再也没有妈妈了。

奶奶信佛，吃了大半辈子的素，以前很喜欢吃奶奶的素菜，感觉好清甜。打小我不敢吃像鸽子，青蛙这类的动物，奶奶说这是有慧根。

我是家里长孙，家里人说，长孙当幺子，奶奶的葬礼上我跟在爸爸叔叔后面，在最前面三张长凳子上面磕头。

奶奶以前问了我们几个小鬼，以后发达了会不会带奶奶去玩。只有我坐在单车上说，等我长大了，奶奶已经不在啦。我不记得奶奶当时摇着蒲扇讲了什么，想来已是很久前的事了。再后一点，是汶川地震那天，看着奶奶一边盯着新闻报道一边祷告念佛。

奶奶最后还是被推进了火化房，那一刻所有的长辈都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看着载着奶奶的车进了那间房子。再次看到奶奶，已经是一张黑白照片，奶奶穿着生前最爱的那套僧服，笑着看着我们。

其实我是很怕死的。以后的一天，我突然想到了死亡，想到了这个世界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竟无比的紧张。想到最爱我的父母和亲人都会离开，心里就难受，感到着急，感到受怕。于是我问我妈，妈你怕死吗。妈说，少女时候她也害怕，等到她当妈了，忙了，就不能怕，也没时间停下来思考怕不怕了。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再后来，高三的某天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再次无端的恐惧。刚好在知乎看到一个回答，大抵意思是，人生就像甜甜圈，总会被吃完，但是吃甜甜圈的那个味道才是为什么吃它的原因。

如今，我已忘记当年为什么痴迷于韩寒，为什么偏爱打篮球，我也忘记了为什么喜欢这个女孩，讨厌那个男生。总没有回头路可以选择，我想说的，是不后悔。

离开潮州前，爸爸让我上一炷香给奶奶。闭上眼之后我顿了顿，告诉奶奶我要去广州了。我很好。您就看着我吧。

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但一定是打心眼里希望你我精彩地活下去，那么我们能做的，就是如此地往前去。告诉他们，我能做到。在路的尽头留下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