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山花默默开
我热爱家乡,尤爱家乡的夏天。每当雨后,家乡的青山格外迷人,高高耸立的云顶峰苍翠欲滴。苍鹰翅膀下的山崖点缀着片片新绿,飘渺的薄雾像淡雅丝绸,一缕缕在山腰轻轻地缠绕,树叶上的雨滴若珍珠般的柔嫩,五彩的微茫在如洗的山谷里闪烁。云雀在枝头跳舞,流莺在林间歌唱。
推开我家的后窗,拔地而起的云顶峰便映入眼帘。高傲的青松,憨憨的柞树,俊俏的白桦,舒展的山榆,片片阴凉片片绿。林下各种颜色的山花争奇斗艳,白色的花白的那样洁净,蓝色的花蓝的那样深邃,黄色的花黄的那样娇嫩,粉色的花粉的那样妖艳。朵朵鲜花随风摇曳,整个山峰格外妖娆。 时值夏末初秋的一天,我和老妻漫步在山路上,倏然,一枝小花,在微风中不经意间呈现在我的眼前,就像一个妩媚的精灵闯入我的心窗。
这种小花,株高不足30厘米,纤细的花枝上,对生着一片片狭长的细叶,枝头顶端是长长的花序,总状花序串起一朵朵粉红色的花朵,小小的花朵分成上下两瓣,像婴儿呶起的粉嘟嘟,肉嫩嫩的小嘴,散发着柔柔的芬芳。
业内人士告诉我,这种小花名字叫山萝花,也叫绣球草,属玄参科植物。
随着山势的陡峭,山萝花逐渐密集起来,小小的花儿枝枝相连,手拉手毫不吝惜的用嫩嫩的粉红,浸染整个山坡。山萝花密密的簇拥在林下,抬头看是粉色洋洋的海,山下望是粉色洒洒的河。
山里老人讲,这里本来没有山萝花。在很久很久以前,统治这一带生灵的最高神是连珠峰的珠山老母,珠山老母生有一个女儿,名字叫香萝女,香萝女生就的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肃慎先民用这样歌谣描述香萝女的美丽:"轻盈柔美兮,翩翩惊飞之雁鸿,玲珑绰约兮,悠悠腾空之游龙;冰清玉洁兮,亭亭玉立之荷花,丽质天成兮,渺渺雾云之桂宫……"
连珠峰下有一户人家,历代行医悬壶济世。老医生膝下一子,名叫慕容山鹰。男孩十八岁时出落成翩翩少年玉树临风。慕容山鹰尽得父亲真传,妙手回春,解救了无数生灵。
香萝女和慕容山鹰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他们悄悄相爱了。但是,珠山老母以凡仙不能婚配为由,不许他们相爱。并把慕容山鹰一家驱赶到了云顶峰深处。
一天夜里,兰黛色的天空上闪烁着宝石样星辰,远处的"露水闪"像姑娘调皮的鬼脸一样闪现着诡异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芳香和雾露的清新气息。夜阑人静,慕容山鹰独自一人坐在门前的巨石上,谛听着草丛里织娘动听的歌声。渐渐地黑夜与睡梦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他思念着心上的姑娘,拿起琵琶轻轻唱起藏在心里的歌:"心里有支难忘的歌,唱给缈缈云彩听;云儿漂浮天际飞,心儿依恋清新的风。心里有句温馨的话,说给蒙蒙细雨听;那日腮边红霞飞,层层涟漪甜甜的梦。你是口里唱不完的歌,你是心里道不尽的情;心里有歌藏不住,哥哥唱给妹妹听。"
凄美的歌声飞过树林,飞过草塘,飞过山岭,飞过村庄,传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身在百里外的香萝女听到慕容山鹰的歌声,悄然来到他身旁。那天晚上,他们依偎在一起,谈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离家出走。
慕容山鹰和香萝女双双走进了深山老林。两人走了一天又一天,香萝女终于病倒了,慕容山鹰给她把脉后得知香萝女连日劳累气血两亏,只有悬崖上的千年老山参才能医治。慕容山鹰把香萝女安排在一个山洞里,他要给姑娘采药去。临行前他对姑娘说:"我去给你釆山参,过几天才能回来,你想我的时候,就走出山洞,站在山坡上轻轻呼叫我的名字,只要我活着就能听到你的呼唤声。"说完,转身进了山林。时间一点点过去,"慕容山鹰……慕容山鹰……"香萝女不断呼唤着,不见慕容山鹰回来。时间一天天过去,"慕容山鹰……慕容山鹰……"香萝女哭喊着,还是不见慕容山鹰回来。时间一年年过去,"慕容山鹰……慕容山鹰……"慢慢香萝女的眼泪变成了血,鲜血慢慢染红脚下的沙土,染红了山坡,一直红到了山脚,始终不见慕容山鹰回来。原来,慕容山鹰第二天便采到了山参,兴冲冲地往回走时,遇到了珠山老母派去残害他的饿虎,转身逃跑时摔下了万丈悬崖。香萝女还在痴痴地等待着,呼唤着……日出日落,一天又一天;月亏月圆,一月又一月;岁月枯黄,一年又一年,时光就这样流逝了几千年,慢慢地香萝女变成了一座山崖,和她相并站立的山崖就是慕容山鹰的化身,香萝女鲜血染红的山坡渐渐长满了粉红色的小花。人们为了纪念这对爱侣,在他们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管这种小花叫做山萝花。至今,慕容山鹰和香萝女肉身化作的山崖,仍然屹立在云顶山上。
人们口口相传的凄婉爱情故事,像一支哀怨的小溪,在我心里默默地流淌。我默念着慕容山鹰和香萝女的名字,挽着老妻手走向远方……
我爱山萝花,爱她那不畏强暴的秉性。初春时节,冰雪初融,山萝花就从泥土里钻出娇嫩的绿芽,任凭寒风侵袭,任凭霜雪拍打。
我爱山萝花,爱她那不事张扬的品格。夏季来临,山萝花在林下悄无声息地舒展枝条,不与柞树争夺太阳的光暖,不和白桦争夺雨露的润泽。
我爱山萝花,爱她那玉洁松贞的品德,每到立秋节气,山萝花竞相开放,枝蔓相连铺满山腰的每个角落,哪怕只给她一抔贫瘠的山土,也能开出夺目的花朵。
我爱山萝花,爱她那蓄势待发的个性。秋末冬初山萝花便迎着风雪,把种子一粒粒洒向大地,让种子耐过严寒,于无声处迎来下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