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居高声自远
唐朝诗人虞世南在《蝉》一诗中说:“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意在借蝉表明,立身品格高洁的人,并不需要某种外在的凭藉,自能声名远播。而文人眼中,夏蝉性情高洁,入土重生,蜕变新生,这些都符合文人追求的洁身自好、寻找新生的朴素愿望。蝉在文人的笔下,总被赋予了丰富的意味。
蝉喜欢栖息在柳树上。古人常画“高柳鸣蝉”,非常有道理。着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在《夏天的昆虫》中,介绍了蝉的品种、习性。有一种叫“海溜”的蝉,个头儿大,色黑,叫声洪亮,是蝉里的“楚霸王”,生命力很强。“曾捉了一只,养在一个断了发条的旧座钟里,活了好多天。”进一步写到,北京的孩子捉蝉,是在竹竿头上,涂了黏胶捉蝉。而汪曾祺小时候,则用蜘蛛网。选一根结实的长芦苇,一头撅成三角形,用线缚住,看见有大蜘蛛网就一绞,三角里络满了蜘蛛网,很黏。瞅准了一只蝉,轻轻一捂,蝉的翅膀就被黏住了。字里行间流露了对昆虫的喜爱和对童年生活的眷恋。
蝉有时被比喻成弱者,经过艰苦的挣扎奋争,费尽全身力气爬上枝头,而在狂风暴雨的袭击下摔到地上,又面临蚂蚁和野鸟的威胁了。作家许地山先生就把蝉视为一种弱者的象征,他在《蝉》一文中写道:“急雨之后,蝉翼湿得不能再飞了。那可怜的小虫在地面慢慢地爬,好容易爬到不老的松根上头。松针穿不牢的雨珠从千丈高处落下来,正滴在蝉翼上。蝉嘶了一声,又从树的露根摔到地上了。”许地山先生的意思,是借蝉抒写充满苦难灾祸的人生,通过蝉这一喻体,使诗意更含蓄婉曲了。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用蝉噪来写夏天的寂静,可一旦天天听蝉噪,恐怕人就会躁动了。作家施蛰存先生在《蝉与蚁》里,讲寓言中的蝉,终日咏歌,不知储蓄粮食,遂至身先蒲柳而亡。可是,倘若蝉不唱歌,它是否能活到蚂蚁那样的寿命?蝉但求吃饱喝足,便在酷热的阳光下努力讴歌,虽然我们不懂它在唱什么,但无论是吟风弄月,或是悲天悯人,它多少已唱了出来,令它一生除了吃喝之外,至少还有一点旁的意义。
对蝉声最较真的,还是朱自清先生。他在《荷塘月色》中有这样几句:“树缝里也露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瞌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有一位读者致函朱自清,认为“蝉夜晚是不叫的”。周围的同事也认为蝉晚上不叫。朱自清便向昆虫学家刘崇乐请教。刘翻阅了多种有关昆虫的着作后,说:“平常夜晚,蝉是不叫的,但有时却能听到它们在叫。”于是,朱自清便常常夜间外出,在树间聆听。不久,竟然两次在月夜听到蝉的叫声。他最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
夏蝉居高声自远,大多数的文人是在顾影自怜,以蝉自诩。在他们心中,蝉高洁的不食人间烟火,生命凄凉短暂,却照样奏响生命的乐章。这的确很像一些文人生命的自画像。这恐怕也是文人爱蝉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