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

几年前，俺家那条叫虎子的狗死了，我难过了好多天。虎子在世间生存了十五个年头。依照某些研究资料的说法，虎子的寿命相当于一个百余岁的老人了。

虎子是俺家的那条老狗生的。那是条带有狼狗血统的狗，是我从一个当教师的朋友家讨来的。我不知道虎子的父亲出自谁家，村里养狗的人家不计其数。虎子尚未满月，它的母亲就死了，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那阵子村里的几十条狗，都像喝醉了酒的醉汉，先是乱碰乱撞，之后口吐白沫而亡。虎子和它的三个姊妹嗷嗷待哺，整日不停地叫唤。我的父母费心巴力地侍弄着这几个小东西，还是有三只小狗先后死去，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虎子。

虎子一天天长大，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它。我和妻子在临近的一个镇子上班，每个周末回家，虎子都围着我们转悠。

母亲对虎子很上心，平日里她在家的时候居多，虎子可以跟她作伴，院里院外稍有点动静，虎子都会叫唤报信。每次上坡里干活，母亲都会很认真地锁好大门，防止留在院里的虎子出什么意外。小心再小心，终于有一天虎子还是不见了。

那是个周五的下午，下地回来的母亲发现了异常，破例没听到虎子的叫声，也没见虎子迎上前来的身影。母亲纳闷，大门好好的，虎子怎么就不见了？下班回来的父亲看出了端倪，大门下的门槛被人动过，一准是有人抽下门槛钻进院子，偷出虎子后又把门槛安上了。父亲推测是熟人所为，外人不熟悉俺家的情况。我和妻子进门的时候，看到父亲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这熊孩子，怎好领人偷他大爷爷的狗？

父亲说的熊孩子叫强强，是父亲堂兄的孙子。父亲从邻居嘴里知道，强强和一个小孩半过午在俺家院外溜达过。时间不长，强强用衣服包着小狗从屋后走了。邻居说他看到了露在外面的狗腿。那个小孩邻居也认识，是俺村李某连襟家的，住华山后村。父亲去过强强家了，他父母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父亲从他们躲躲闪闪的眼光里，知道他们没说实话。

直接去华山后村要回虎子！我和父亲商量着。傍晚时分，我骑摩托车载着父亲去了那个村子。那户人家很好找，就在村后路旁的一个半坡上。推门进院再入正屋，那家的女人正在灶前烧火做饭，我一眼瞅见了蜷缩在灶边草洞里的虎子。它哀叫着向我扑来，却被脖子上的绳子扯了回去。女人问我到他家干什么，我反问：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上前解开绳子抱起虎子。女人：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俺的狗。我懒得理他，转身出门。那个偷狗的孩子在门外挡着不让走，我一把推了他个趔趄。打人了，打人了！女人拼命地大声叫喊，引来不少看热闹的。我把虎子递给父亲，发动车子加大油门离开了那个村子。我知道再不走，围观的人多了，想脱身就难了。我是农村人，知道农村人的风俗和脾气。

失踪几个小时的虎子回家了。狗是种很有灵性的动物，虎子也不例外。从那我发现，虎子对我更友好了。它似乎能听出我的脚步声和我的摩托车声，每次回家，离大门还有几十米，它都会乐颠颠地跑出来，再返身撒着欢跑在前面，似乎去给家人报信去了。

虎子是老死的，父亲说，它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最后连进食都困难，这也算是寿终正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