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窗月光半床书
踏着似水的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在想她——我那半床书。
那半床书是我的骄傲。小时候,家里几乎没有一本可看的书。父亲是大队干部,带回家的除了《农业知识》还是《农业知识》。没有故事,我不喜欢看。那是个饥荒的岁月,对我来说,如饥似渴的只有书。过年的时候,尚未打碎的鞭炮纸,我都捡起来翻着看。姥姥看见了对母亲说:“你孩子什么毛病?地上一张碎纸也捡起来看。”多少年以后,我告诉我的孩子,我是在看书。鞭炮都是书卷的。那上边的几句人物对话抑或上面的几句写景、写事,让我痴迷,让我想象无限呢。
如果能借到一本小说,如《水浒》等,有的前面后面都撕去了许多。躺在农村的土炕上,小油灯下,小小少年看得如痴如醉。窗外的月光,伙伴的喧嚣都不会让他分心——好不容易借一本书呢。
第一次见到很多书,是在平度一中。满满三间平房,一排排书架,凭借书证,不用腆着献媚的脸,不用死气白赖,随便借着看。星期天回家跟伙伴们那份子显摆,脸上的自豪肯定至今让好看书的人忘不了。课余时间,趴在床上看得昏天黑地。
“昏天黑地”的看书,在我到部队后达到了顶峰。那个时候,刚刚开放了,战友借来一本书,明天人家就要。没办法,在我的医务室里,人歇书不歇。跟站岗一样,每人看一小时,到时换岗。我起来你接着看,直到东方出现玫瑰色,直到响起起床号,才恋恋不舍与书告别。
令人惊讶的是,一次去中南海参观毛泽东主席的菊香书屋。从窗外透过玻璃看到伟人的住处,吸引我眼球的是那半床书。有翻开的,有没翻开的,有线装的,有精装的……我遐想,窗外圆月朗朗,秋虫唧唧,屋内老人家半依床头,孜孜不倦。我还想,如果我也是一位警卫战士,在窗外,头顶月光,闻着飘出的书香,为伟人挑灯夜读站岗,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从那时开始,我的床上也有了书的芳香。趴在床上看书;出去排队购物看书;坐公交车、火车看书;甚至在洗手间也看书。许多年之后,小小儿子在厕所里喊:“妈,给我拿本书来看。”惹得老婆撇嘴骂:“又是一个书虫子。”
书是我一生的忠实伴侣。
我是个愚笨之人。书告诉我,勤能补拙。书告诉我,天道酬勤。
书,让我这个“文革”期间的高中生,略通中医医道,特别是经过北京市崇文区中医院进修后,为许多患者解除了痛苦。书,让我担当起一个单位的文字和通讯报道,曾获得过《中国工商报》好新闻一等奖第一名。书,让我在不惑之年,走进文学这块田园,尽管没有成为“大家”,也已在全国近百家报刊发表散文、小说,获过首届军事小说奖。人过半辈,又成了省作协会员。
在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心中一片光明。我相信,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我的心依旧光明一片。因为读书人,读好书的人,会读书的人,他心中就有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