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片林
我的家乡是坝上高原成百上千个山村里面最普遍的一个。在童年的记忆里,留存烙印最深的是家乡的贫困落后和父老乡亲的困苦和无奈。但在模糊的记忆中,故乡村西畔,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杨树林,每到夏日,绿树成荫,绵延数里,放眼四望,满目翠绿,跃然生机,催人振奋。这既是我儿时的“乐园”,也是家乡留存在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闪光点”。
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尤其是在穷僻的乡村,没有游乐场没有动物园,只能在那穷山瘦水、莽草矮林中寻找乐趣。春天,尽管坝上还有点春寒料峭、凉意袭人,但山水丛林间却也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这时,我们就呼朋唤友在小树林里挖野菜、捕麻雀、追山兔,笑语欢歌几度回荡在小树林中,仿佛在那片天地中,我们就是主人。夏日,正是杨树叶茂枝盛之际,我们就骗过父母,邀一些光腚哥儿们,在林旁找些石片、瓦片或是一些破盆烂碗,玩起过家家,兴致之浓,忘乎所以,直到傍晚村里的炊烟给小树林披上一片淡淡的烟装时,我们才在父母吆喝吃饭的催促声中,依依不舍地离去。有时,我们也攀上那枝叶横生的大树,去掏那上面的麻雀和老鸦,害得它们“妻离子散、苦不堪言”,气得村里的那个谁见谁怕的小脚老太太,常常戳着脊梁骨骂我们是“小土匪”。秋日,我们几个顽童又聚在一起,到小树林附近的蚕豆地里偷几抱连夹带秧的蚕豆秧子,太阳晒得干得一见火就着,于是我们就聚在一起吃烧蚕豆,烧得黑如木炭块儿似的蚕豆,从还有余烬的火堆里抓起来擦都不擦,扔到嘴里“咯崩咯崩”就大嚼起来,直到每人都吃成黑嘴巴、黑手、黑腿,豆尽灰灭为止。冬日,北国山村,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于是我们就修好冰车,打好冰锥,在树林里的冰雪上开始滑冰,渴了就用冰锥凿一块冰,放在嘴里“嚓嚓”吃掉,常常冻得鼻青脸肿,有时汗水和雪水还把棉袄底襟和大半腿棉裤冻得结起冰块,一走动就“嚓嚓”发响,仿佛穿了铠甲一样,回家后,任你怎样撒谎、怎样狡辩,却怎么也躲不过老娘的一顿责骂!
后来长大了,我外出求学,我的那帮“光腚哥儿们”也都或东或西,再也没有了那共聚小树林过家家掏麻雀烧蚕豆滑冰车的机会,只是偶尔一两个弟兄聚在一起扯起话题,才猛然回忆起那曾经遗落在小树林中的惬意。
时光荏苒,二十多年的奔波劳碌,尽管故乡的许多事情已在我迟钝的脑海中日见淡漠,但唯有故乡那片小树林,却在我记忆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象。每当孤独苦闷或夜深人静难以入眠时,我就想起那片小树林,和那寄托在小树林中的童年的梦;每当这时,我那颗逐渐老去的心仿佛又年轻起来,飞回那片令我神往、令我陶醉的小树林。
难忘故乡那片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