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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作者: 廖军2016/12/01短篇散文

门开着。我一进去就把背包往门边的桌子上一搁,顺势仰躺在竹椅上,再也不愿起来。大热天,爬坡上坎20余公里,累得够呛。

“老师,吃饭,还是喝茶?”一个女孩从对面吧台里向这边张望。

“先倒杯茶,饭等一会儿再说。”我的身子骨就像散了架一般。门里,款款的,一道微风,惬意的感觉渐渐将我吞噬,感觉如云端漫步。

“这么热的天,怎么没有电扇?”我问。

“哪用得着电扇啊。”女孩说,“屋里常有穿堂风,大热天也凉快。”

“屋子后面更舒服,老师。”那女孩走过来往杯子里续了点水。说话的声音很轻。她说的后面是需要穿过小巷。

巷子里有风,很轻,像女孩说话的声音。

后面是一大片梨树,树上挂满了梨,一个个缀在枝头,像葫芦娃。梨园里有一条小径,碎石子的。旁边,有石桌、石凳,挺小,倒也不失雅致。林子里,就那么很随意地走走、看看。还别说,树荫下,觉得空气里都有一股甜丝丝的梨子味。园子边,一位头发已然花白的男人举着剪子,仰着头,在树丛中搜寻。他下剪很轻,神情专注。剪完一棵树,又把“人”字形的梯子挪到另一棵树下。梨园里,“咔嗒、咔嗒”声清脆悦耳,宛如一曲宁静、祥和的乐章。

由小巷回转,心里舒坦得透心透肺。

“你家的这个后院,梨花开的时候怕是要门庭若市哦?”我说。

“那是当然。现在没有了梨花,客人就少了。”女孩答。

女孩的妈妈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脸白里透红,五官端正,只是年华老去的沧桑在她的眼神中难以掩饰。她对我笑了笑,径直去了厨房。不大一会儿,就端出一些豆角、蒜苗、土豆,说:“这些就是中午的菜,你想吃别的可就没有了。”

她们在一旁择菜。我凑了过去:“这农家店是老店了吧?”我看着她,“环境这么好,梨花节的时候忙得过来?”

她看着我,眼里弥漫着怀旧忆往的失落。

“这店已经做了10来年了。之前哪想到开店哦。”女孩妈妈说,“都是她爸爸出事以后的事了。”

“出事?”

“嗯!”她停顿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说得太多,禁不住出了一口长气,“唉——他原来是一家企业的会计,乱用公家的钱,坐了牢。”

“之后的那些年里,家里就我们娘俩。”她说话的声音很轻,看不出有一丁点儿的抱怨。

“后来呢?”

“后来山里搞旅游,有了梨花节,梨树变得值钱了。”她说得不紧不慢,“我们靠着后面的梨树林倒也把这些年过了过来。”

女孩的妈妈像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身旁的女孩一直没有说话,时不时抿嘴笑一笑。她剥蚕豆的动作很轻,神情很专注。每一颗蚕豆在她的手指间像是成了一幅画,又像是女孩儿正用这一颗颗的蚕豆绘一幅画。谁知道她的心思呢?

“后来呢,回家了吗?”

“回了,跪着求我们原谅。”

“原谅了?”

她笑了。就那么淡淡的一瞬。可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愁……“那天,我对他说,你文也不行,武也不行,总得要做一点事啊。”

“那他行吗?”

“爸爸……”女孩刚想说话,又觉得不妥,生生地把后半句给咽回了肚里。红着脸,埋头“绣花”。妈妈倒不以为然。笑呵呵地说:“他哪天不钻几次梨树林子呢。”

“哦,原来……”

我把茶杯轻轻地放回桌子,和她们一起剥蚕豆。蚕豆的豆荚被拨开的瞬间有一股清香味,清冽的香味里有一丝一丝的甜。剥得多了,手指尖就会被豆荚里的汁液浸润。那味,让你想甩也甩不掉。

门外,阳光淡了。我起身整理徒步的背包。

深深的巷子里,男人走了过来。雪白的发丝中,星星点点的阳光仍在跳动,仿佛是飞舞的梨花。女人起身,接过他手里汗津津的毛巾,说:“天太热就别剪了,累坏身体我们娘俩谁管啊。”

男人笑了,脸上堆起朵朵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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