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水车
眼前是丽江古城的木府旧址,吱呀作响的木轮按着固定的速率转动,述说着远去的故事。然而,这近乎工艺般精致的水车,置于灯红酒绿之中,太过于讲究观赏性,让我觉得有些隔膜,阻止了我继续翻动丽江“大观园”那深藏内页的冲动。
此时,我心里,那轮渐渐远去、模样粗陋的水车,那阳光下的五色水花,那极富节律的吱呀声,又变得清晰起来。
童年时我就读于城口县的一个山村学校,门前是一条小河,小河与杉木河的交汇处就有一个水车。这条小河旁的水车,它载满了我童年时的欢乐。来打米的,榨油的,挤满了人,是僻静山村最热闹处。放学后,星期天,我时不时去那里玩耍一阵,欣赏水车转动的优雅模样,好奇地观察着它的工作原理,惊异于水流的力量,一股碗口大小的水流,为何能驱使巨大的木轮转动。
水车是全木质结构,其工作原理就是一个简单的机械,大木轮带动小木轮,就提高了转速,形成了机械力。如果整个水车是一个硕大的车轮的话,那若干个木斗就是水车的轮胎,一些条木就是它的车辐,一根粗木贯穿其中就是车轮的轴心。水车的轴心横架在沟渠两边,水流从上而下,冲击着木斗制成的叶扇,水车就转动起来。灌满水的木斗随着车轮的转动而上升,到车轮的最高点时又将水倒进位置稍低些的木斗里,形成新的势能,驱使木轮不断转动。
哦,我终于弄清了无数个夜里解不开的疑惑!
那时,山区加工农产品多使用畜力,比如用牛力碾压漆籽。但水车的运用,更显山民的智慧。据县志载,城口在清道光年间,先有坪坝、沿河一带农民效法外地经验而采用水车。对此我颇不信,城口使用水车的年代恐远早于此。山区人的劳动强度大,在如何省力上定会大动脑筋,挑夫的翘扁担,背二哥的背架,普遍使用的尖底敞口背篓,都符合力学上的省力原理,令人叹服。与其说翘扁担、尖背篓适合崎岖险峻的生产工具,莫若说它们成了山民们平常生活的全部,充满了灵性的家庭“成员”。尖背篓背出了希望,背大了壮实的小伙,背大了俊俏的姑娘。而今在县城的大街,我偶尔看见用尖背篓卖山货的山民,仍觉亲切。
水车虽然转速很慢,效率也不高,但在那个缺少电力和机械的年代,利用自然的动力为人们生活帮忙,也算是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它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日落日出的旋律,给勤劳着也枯燥着的山里人以丝丝慰藉。
现代生活的轮子,以水车数十倍的速度飞快地转动,各种催促让人们应接不暇。出行要快,办事要快,网速要快,连吃饭也是速食,酒席上更是直奔主题频频举杯,未曾肚饱人先醉。唯独人的身体进化跟不上外在的速度,五脏六腑的代谢依然按照规律运行。其实,事物的变化并不完全以快为好,也不是所有的慢都意味着落伍,质变与量变对立统一。快有快的道理,慢有慢的规则。生活需要张弛有度,收放自如。
水车虽优雅,终是与快捷的生活渐行渐远了。
每每想到童年的水车,仿佛再次感触到爷爷、外婆一样的抚摸与叮咛。车轴吱吱作响,水流哗哗倾注,流淌的诗意藏在远去的梦境,但特别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