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瓷缸的爱

我想，不单是戒指才用来拴住爱人的心，有时候，生活中一个简单的物件也可能成为爱情的见证。像我的父亲，他当年就是凭借一个普通的瓷缸，盛满爱，将我的母亲“灌醉”了。

父亲和母亲自小就是喝着一口井里的水长大的。1986年，父亲学徒，跟随他的师父去邻县打工，临行时带上了母亲。由于父亲当时还未出师，工价被定得很低。第一个月刚开完工资，父亲就去商场给母亲挑了一个喝茶的水杯。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瓷缸口杯，蓝色的海洋上有一只红色的帆船在漂流，帆船的头顶上跟随着一只海鸥，简单的画面构成了水杯的全部背景色。

从小到大，我都记得家中有这样一个瓷缸，但从来都不知道它的来历。前段时间，我从外地返回老家，早上起床后，顺手从茶几上拿起那个已经脱落了很多瓷粉的瓷缸，打算作为临时刷牙的杯子。母亲刚好也准备刷牙，我们就并排站在了一起。可能是思念在外的父亲吧，加之我刚刚回家，母亲就习惯地唠叨起家常来。

“这杯子的年纪比你都大嘞！”

“是不！多少年了？”我看了看手中已经多处露出粗糙的黑色铁质的瓷缸，好奇地问母亲。

母亲的话匣子一下被打开了，我也被这个之前从未得知的秘密紧紧地纠缠住。“这是26年前你爸给我买的，那时候穷，买这个杯子已经是不小的开支了，你爸那会儿正追我，就用这个破杯子‘收买’我的心。有一次，我提着提兜和你爸一块转换工地，路上不小心把提兜碰到了路边的碌碡上，咣当一声，我知道肯定是撞着里面的瓷缸了。你爸抢过提兜，拿出瓷缸一看，脸上的表情立马生硬了……”原来，正如母亲所担心的，瓷缸被碰掉了很大一块瓷粉，顿时就不美观了。父亲怪母亲粗心大意，当时很不高兴，给母亲使了脸色。看着父亲难看的表情，本来还很内疚的母亲一下子也涨红了脸，“不就一个杯子么！到底是我重要还是杯子重要？”母亲生气之余，撂下提兜就自己走了。父亲一下子被怔住，但母亲是在父亲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跟着他出来的，为了讨好母亲，父亲主动检讨自己，又拾起提兜“厚着脸”追上去给母亲道歉。

也正是这一年年末，母亲嫁给了父亲。她没有向我爷爷奶奶张口要任何彩礼，就简简单单地嫁过来跟父亲一起撑起来一个家了。后来有了哥哥，又有了我……中途曾搬过一次家，但父亲送给母亲的那个瓷缸口杯，却被母亲一直留了下来。

近30年过去了，瓷缸的年龄可不比我还大么！

以前对家中的一些用具总是习以为常，从来没想过父亲母亲置办家具时发生的故事。看着手中已经被碰掉无数瓷粉的杯子，我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经过生活的摩擦和碰撞，很多东西在发生着变化，这20多年来，家中的物件在不断地更新，也不断地淘汰，连父亲和母亲的容颜都在一天天老去，发生着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彼此的感情。在那个物质生活比较匮乏的年代，他们一路风风雨雨地走到今天，有过磕磕绊绊，像瓷缸上被碰掉的瓷粉，但更多的是留下来的厚厚的回忆，以及生活中最朴实的爱和关怀。

突然很羡慕他们。母亲说：“现在这社会，金戒指、银戒指，说不要就不要了，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得也快！散得也快……”

再认真地看了看我手中的这个瓷缸，我发现它真的很漂亮！在茫茫的大海上，父亲是那只帆船，而母亲就是帆船头顶上的海鸥，帆船会遇到大风大浪，但海鸥一直跟随着帆船，不离不弃。谁说它不漂亮呢？

无论多么朴实的物件，只要承载了爱，就无法简单地定性它的价值。就像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那个瓷缸，里面盛装着爱，爱是最醇的蜜，母亲有了它，喝白开水都会觉得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