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每看到怀念之类的文章,我就想起外婆,这种思念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地强烈,尤其是在逢年过节或一大家人聚在一起时,对外婆的思念就不由得涌上心头,外婆一生的勤劳和晚年的苦难使我们常常不能忘怀,外婆就像家乡那棵高大的皂角树,历经风雨、饱经沧桑,却为我们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外婆家在村东头一里地的一块山腰上,三孔窑洞,一孔窑洞住人,一孔是牛圈、羊圈,另外一孔由于时间太久只能放一些杂物。倒了一半的土墙围成了一个小院,院子里大大小小长了几十棵各种树木。门前一块平地用来碾场。原来还有一户光棍邻居,后来搬到西头大村里,于是就剩下外婆一家。这里地处半山腰,窑前麦田半绕,不远处还有一片片的小树林,田间和地畔上长着桃树、杏树、柿子树、枣树,这里留下了外婆大半生的足迹,也留给我们永生难忘的回忆。
那些年,外婆早晚都放羊割草,记忆中外婆家的羊最多,大大小小有几十只,无论哪个季节,外婆的羊群总是第一个出现在山坡上,每当天刚麻麻亮,外婆就打开其中一孔窑洞的栅栏门,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羊羔便冲出羊圈,在院子欢快地跑上几圈,等外婆收拾好羊圈,跨上草笼,它们便围在外婆周围簇拥外婆向门外挤去,外婆将它们带到一处草木鲜嫩的地方,手向羊群挥动几下,羊群便散开各自找自己美味早餐了,外婆也弯下身开始给牛割草,外婆熟悉这里的每一种草,她知道哪些草牛不能吃,什么季节哪里能割到鲜嫩的草。外婆半蹲在草丛中挥动着镰刀,晨光初露,一大笼鲜嫩的青草已压得实实在在。
忙完了牲口的草料,外婆开始了庄稼地的农活。外婆的玉米地,一片片的玉米好似英姿飒爽的士兵,不光个头高,而且左看一条线,右看一排排,外婆还在包谷地套种豆子,这样能格外增加收成。麦地每年的除草、施肥更是一点不马虎,就连割过的麦茬都高低一致。外婆还在山头上的沙地种红薯,门前开垦出的小片地种西红柿、辣子、茄子、豆角、土豆、南瓜、大葱、韭菜、萝卜……由于外婆的勤劳能干,在那些艰苦的年月,每年庄稼都能取得好收成,加上牛羊买卖换来的收入使我们一大家人衣食较为充足,这让方圆几个村庄的人都很羡慕。
时光如梭,一转眼我们都是半墙高的小伙子了。前几年,外婆年事渐高,早年放羊割草留下的风湿使她的右腿开始萎缩,以至后来发展到一个腿长一个腿短,整个人比原来矮了一截,原来多么要强的一个人,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在外工作的舅爷看着心疼,将外婆接到了市中心医院,又托舅奶原来的同事给外婆做了会诊,最终建议不要做手术,进行保守牵引治疗,终于外婆的右腿可以直立行走了,看到外婆康复大家都十分欣慰。
可没过多久,从家乡传来不幸的消息,外婆在一次上山采药时被树枝刮伤了眼睛,为了不给儿孙添麻烦,竟然一个多星期忍受着疼痛和失去光明的痛苦。等接到医院时一检查,眼睛里被划了一道口子,当医生询问外婆,“像这种情况一般人早疼得受不了了,你竟然拖了一个星期”,她还笑着说“不咋、不咋”时,这种疼痛深深地刺着儿女的心,让我们这些做儿孙的对外婆深感愧疚。
2009年的冬天,西安的天空常被阴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这一天,大雾吞没了整个城市、村庄、道路,厚厚的浓雾压得人喘不过气,这一切似乎预示着一种不祥。下班的路上接到了小弟打来的电话,只听到他说“回来送婆来……”顿时我脑子一片混乱!外婆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想到外婆一生的勤劳晚年却没能享福,想到在那艰苦的日子里外婆用她的勤劳支撑起这个家,哪怕自己受苦受累也要让儿女过上好日子,我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越是控制越是憋得胸口疼痛!
送外婆走的那天,四里八村来了很多人,下葬的那一刻,悲痛的呜咽声响彻在外婆曾经住过的小院、外婆辛劳过的庄稼地、外婆曾经放羊的山溪旁!此时我宁愿相信人是有灵魂的,外婆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我们尽量多烧一些纸钱,好让外婆在那里多买些她生前没有吃到的好吃的,多逛一些好地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们心中深深的愧疚,但现实是外婆离我们远去了,留下了无法弥补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