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苏北老家
是腊月的一天,父亲突然对我说:“儿子,你长大了,年初二我带你回趟老家。”那一年我十七岁,正读高二。
虽然在这之前,父母亲经常跟我絮叨起苏北老家那些人、那些事,但是生在肥西的我,对老家的理解也就仅仅停留在字面上,直到父亲那次带我回去。
经过一天汽车加三轮车的颠簸,傍晚时分,父亲和我终于到了姑妈家。一见到父亲,姑妈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兄弟呀,你可回来了!”而父亲只是一个劲地摩挲着姑妈瘦骨嶙峋的手,久久不愿放,一句话也没说。
第二天,姑妈拉家常时告诉我,你爸凌晨三点多钟就起来了,在村子里四处转,把一个早起拾粪的老头吓得不轻。接下来的几天,父亲带着我四处走亲访友,一路上,父亲跟遇到的每一个熟识或不熟识的人都打招呼,递根香烟,谈谈庄稼,拉拉家常;看到孩子总会摸摸头或小脸,给几粒糖。
登顺大爷是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因为家穷,在村里是个老光棍,至今还住在两间牛棚里。两人一见面,互相用力拍打对方的肩膀,脸上在笑,眼里有泪光。那天晚上,唯一的一张床让我睡了,他们俩就坐在板凳上,在老牛“咻咻”的喘气声中,聊了一夜。
苏北老家以面食为主,过年或家里来客了,一般都要包饺子,条件好的,饺馅是肉的,差一点的,就是酸菜馅。虽然在家时,母亲隔三岔五包顿饺子吃起来挺香,但天天吃,特别是一吃到素馅饺子,胃里的酸水就往外冒。在现祥大哥家,第一个饺子吃下去,我就想把碗撂下,结果父亲严厉地剜了我一眼,我还是硬着头皮吃了一碗。当然,早上铁锅熬鱼汤溜饼子,既香又鲜,还是很好吃的,我和父亲都很喜欢。
那年正月和父亲的老家之行,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对故乡那种真挚、浓烈的眷恋,对“月是故乡明”“叶落归根”这样一些词句有了直观朴素的理解。
世事如白云苍狗,一晃,父亲离我而去已近20年,但是那一年在老家遇到的人和事,依然氤氲在我的记忆深处。今年,我家的小子也已14岁了,等他明年初三一毕业,我也要带上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