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别人也许有用

先前呆办公室时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吃完盒饭顺手就用筷子将一次性饭盒捅穿，为的是防止饭盒被饭店重复使用。慢慢地，这一习惯也被推演到生活的其他方面，比如将喝空的矿泉水瓶捏扁，将吃剩的饭菜泼掉，将手头的字纸撕碎，等等。直到我碰上了张老爹。

那天我将刚刚看完的报纸揉成一团，随手就要塞进垃圾桶，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制止我说：“别别别！”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邻居小张的爸爸，最近刚刚退休从小县城搬过来和儿子儿媳住的。

我笑了笑，说：“反正看完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对你是没用了。”张老爹很认真地说，“但对别人也许还有用呢！”他一边说，一边拿过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的报纸，一张张铺在小区的石凳上，细心地抹平折好。然后，有些腿脚不便的他一跛一跛地走到小区门口，将报纸工工整整地放在传达室的窗台上。很快，那些报纸就被在门口等车的人们争相拿了去。

张老爹有些得意地对我说：“看到了吧，人家还当做宝贝哩。再说，就是过期的旧报纸，人家捡了去还可以卖钱的。你将它叠好了再放垃圾箱，也方便人家捡拾时与废纸区别开来，要知道旧报纸的价格比废纸可贵一毛多啊！”

我有些尴尬，只好嘿嘿地笑。心想看不出这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老头儿心眼还挺细的呢。

后来又陆陆续续听说关于张老爹的传闻，儿媳妇拿他当怪人一般看待：已经丢进垃圾桶的衣物他也非要捡出来洗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塑料袋包好放在垃圾桶旁边，还说“反正有洗衣机，也费不了多少电”；吃剩的饭菜，他不嫌麻烦地用饭盒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垃圾桶旁边；孙子那些不合身的衣服、袜子被他一件件找出来寄到乡下去，还搭上不少邮寄费；一次，小张随手将几根牙签丢在一堆白菜帮子里，硬是被他逼着一根根给捡了出来。儿媳非常不满，说：“这里不是你那个小县城，鬼才去翻那些破垃圾！”老头毫不含糊地顶了回去：“你怎么知道就没有人去翻呢？万一扎了人家手怎么办？”

到后来，几乎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张老爹的脾性。王家的媳妇扔个车链子他要捡起，李家的小孩砸个易拉罐他要阻止……

不止一个人对小张开玩笑说：“你家老爷子在县城里该不会是个破烂王吧？”

小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人家于是越发坚信了这个猜测。

后来在和张老爹的一次交谈中，我才知道张老爹原来是那个偏远山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退休前一直是工厂的负责人。但他永远记得，大饥荒的年代里，是人家放在墙角的一碗剩饭救活了他和母亲。

“孩子一直不让提这些我也理解。”他有些伤感，也有些困惑，“但做人总要替别人想想才好，那些在我们看来是废物的东西，对别人也许就是有用的。”

是啊，在这个日益以自我为中心的“我时代”，如果我们能念及在不为我们所知的角落里还有着一些别样企盼的人们，多为他们设身处地考虑一下，为他们留一张没有揉皱的报纸、一个没有砸瘪的易拉罐、一堆没有混杂牙签的菜帮子，甚至一个友善的眼神或者微笑，也许，这就是人与人和谐相处的真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