噙了一辈子的泪
鞭子抽得再狠,轭勒得再深,我也没见过你流泪;太阳再歹毒,土地再板结,我也没见过你流泪。
即使是刚生下幼犊,饱满的乳头生生地从嘴里拽出,脐带还拖在身后便下了地,将亲生骨肉分离在身后,也没见过你流泪。
很多时候,你的头并不像诗人歌颂的那样深深埋下,而是昂着,高高地向着太阳和白云昂着。
我从未见过你流泪。
从未见你流泪,我便认为你没有泪腺,没有泪腺也就没有眼泪。
在你生命走到尽头时,我看见你流泪了。
四肢被几根粗绳捆绑,其实用不着捆,用不着绑,你的气力已在无垠的大地上耗尽。
犁田人的那双粗手,此时不扶犁也不执鞭,握着一柄屠刀步步逼近。
一颗巨大的泪珠从眼眶滚出,陨石般砸向地面。牧童的心被砸出了一个天坑,毕生的怀念也填不平。
原来这颗泪一直噙在眼里。
你的头总是高昂,原来并不是高傲与蛮横,而是你害怕一低头,那颗泪就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