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卷
笃笃笃。
梅子趿拉着拖鞋去开门,母亲站在走廊上,怀里满满一大袋子碧绿的荠菜。
“妈,你怎么来啦,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我从地里挖了荠菜,今天来给你们包春卷。小宝呢?起床没有?”母亲总是答非所问。
“小宝上补习班去了,王政今天上午也加班,就我一个人在家。”
“你呀,一天到晚忙,最近好像都瘦了,这么大的人也不懂得照顾自己”,母亲一面说一面摇头叹息。
母亲走进厨房忙活起来,梅子过去问要不要帮忙,母亲连忙把她往外推:“你忙你的,妈妈还没老,等有一天我做不动了,就跟你们一起住。到时候你做饭,也让我享享福。”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泥土和春天的气息,梅子倚在推拉门框上,望着母亲佝偻的身影和花白的头发,眼眶不觉发了红。幸福,就是看着最亲的人,为你做最美味的饭菜。梅子的心充盈着,幸福感爆棚。
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些记忆丢不开。打开这些记忆的,可能是来自远方的一封信,可能是儿时读过的一本书,也可能是旧时邻居托人捎来一包红薯干。梅子的记忆,被春卷打开了。
梅子最喜欢吃春卷。小时候放学后,她就到野地里挖荠菜,一部分被母亲拿去卖钱,一部分做成春卷,给她加营养。自从她嫁到城里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接送孩子、料理家务,忙得团团转,哪还有功夫做包春卷这样的细致活儿。幸亏有乡下的老母亲,隔三差五地给她送这送那,要不然她真的要忘记田野的模样,忘记儿时的味道了。
超市和菜场也有包好的春卷卖,可是味道很不正宗。梅子不喜欢那样的春卷,所以从不购买,只是每次在路过的时候,会想起妈妈包春卷的情景。那时小小的她,觉得穿着围裙,在厨房忙进忙出的妈妈,是全天下最勤劳最漂亮的妈妈。
父亲去世那年梅子十六岁,母亲没有改嫁,她说再苦再累也要拉扯孩子长大成人。梅子很努力,拼了命地用功学习,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母女俩抱头痛哭,她们的压抑在哭声中得以释放。乡邻们都来祝贺,说张家飞出了金凤凰,这丫头一定有出息。后来,梅子去远方的城市上学,母亲在乡下,一边种地,一边到工地干活,她总说再熬一熬苦日子就要过去了。毕业后,梅子放弃了留校执教的机会,回到小城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嫁了一个不错的男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烟火日子。别人问她为什么,她说没什么,母亲这辈子不容易,我是要回到她身边的。
梅子和老公多次提出让母亲搬到城里来住,可母亲总是婉言拒绝。她说放不下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放不下羊圈里的羊,猪圈里的猪,还有一大群的鸡鸭鹅。
母亲常说:“乡下空气好,邻居也住了这么多年,一切都习惯了,再说买的大米哪有自己地里种的好,地里的蔬菜也新鲜,我就在这里做你们的大后方,不是挺好的嘛。”
新割的韭菜,刚掐的菜心,积攒了很多天的一筐草鸡蛋……后方的物资源源不断送来,就像妈妈的爱,细水流长。
都说美食不可以辜负,其实更不可以辜负的是美食背后那份浓浓的爱意。
中午,王政和小宝回来了,饭桌上等着他们的是一盘金黄香脆的荠菜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