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木塔寺
其实它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寺庙。因为这里面没有和尚,也没有尼姑。
它坐落在这个城的南边。据说其始建于隋文帝年间,是隋文帝为独孤皇后建的皇家苑林,因独孤皇后烧香念佛,于是,便建了七层木塔。在此基础上,各朝各代又加建并重修,形成木塔群,特别是宋元时进一步重建,规模进一步扩大。但元末战火大多木塔遭焚毁,亭台楼阁也大不如前。解放后,为保护文物古迹,在寺址上建有木塔寺苗圃。
妹妹从学校毕业便来到这里。尽管如今木塔已不再,可当初接纳它的土地在。历史将一缕灵魂留在了这里,才使这里成了喧嚣中的一片净土。在这里,满眼看到的,是一圈高大树木围成的围墙里,种着各样的苗木花卉,世外桃源似的。我对妹妹说:你的青春,就交给这个寺了。
记忆中,木塔寺周围没有多少人。方圆几里地,除了树木就是田地。围墙般的树木隔开墙里墙外,俨然一个独立王国,里面住着二十几户人。出工时听铃声,像早先的生产队,只是和乡间不同的是,一垅一垅整齐的土地,每一处都被精心地侍弄着,上面生长的植物一垅赛一垅的繁茂。有萌芽状态的苗木,高的低的,还有各个季节的蔬菜,像模像样,甚至有点玲珑的味道。办公院子有喷泉,大树下有用来浇地的水井。两棵上了年纪的古树供在砖砌的高台里,就像历经沧桑的老人见证着这里的历史。几棵高大的柿子树长在迎宾的墙根下,像守卫的哨兵一样;春风夏日,那棵歪脖子的桑树上长着肥大的桑叶和紫红的桑葚,女儿常拉着我采摘桑叶。夏天,妹妹的窗户被高大的树木遮蔽了阳光,不用空调也很凉快,而秋天地上铺了层厚厚的叶子,脚踩在上面很舒服。
春日时分,我和老公常带着孩子到这里来放风筝,那时,除了成片的树木就是一大片麦田,开阔明朗,风筝便会在无遮无挡的天空,借着风飞得老高,孩子追风筝累了,便又跑前跑后地逮着花蝴蝶。春光里,麦苗浪一般向看不到头的远处漫去……在高楼大厦里待得久了,这里还真是个醒神养眼的好地方。
野菜是和春天一起长在土地里,放风筝的季节也是挖野菜的季节,附近的小媳妇大姑娘结伙来到这里。当风筝飞在天上,蝴蝶舞在枝头,我和妹妹便拉着家常,在风筝飞过的地上挖野菜。嫩绿嫩绿的野菜捧在手里像握着一捧鲜活的生命。挖的野菜种类很多,诸如:麦护平,老翻滩,磨儿荠,草草菀,还有记不上名字的,总之很多,但现在能看得到的只有荠菜。一年又一年荠菜繁衍着我们儿时的梦。因为荠菜是儿时最主要的课外作业,也可能因为那时太穷,把对粮食以外的营养的希望全寄托在荠菜的身上,却没想到它成为女孩子一生走不出去的乡愁……
记忆里,挖野菜原本只是春天的事情。但在木塔寺的秋日里,我重拾了那个在春天里才能做的梦。秋日的荠菜比春天的更硕大。但周期不长,如果失了时机,很快就像秋天的落叶似的枯黄。不过这时却能挖到春日里找不到的小蒜。它们长在秋天的树林里,上面甚至于盖着一层秋天的落叶,细细的长长的叶子,像葱也像韭菜,但味道却更让人难忘。像专门有人种上去似的,一丛丛一簇簇,仿佛专等着欣赏它喜欢它的人来。可能城里人不大知道这种野味,所以它才得以静处繁茂,不受搅扰地独自芬芳。
怎么也忘不了最后一次去木塔寺。那时妹妹连同她的单位已经搬离了那里。带点怀旧的意味,也因为闲暇无事,便独自去了,原本是想挖点野菜。没有见到几个人,从前精神繁茂的花草树木也没了精气神似的,地里的草都长荒了,苗木也稀稀落落有一搭没一搭的,像营养不良的孩子短了精神似的。正是和往日一样的秋日时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如从前一般硕大碧翠的野菜。从前茂密的草地也变得稀稀落落,树也失了平日的精神。寻遍各处都没有荠菜的踪影,难道它们也随着从前的主人搬离别处?不但没有挖到野菜,还徒添了伤感。
那是我最后一次去木塔寺。从此后,它便淡在日光里,留在我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