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水,那人
傍晚时分,载着我们的车子在秦岭深处的盘山公路上不急不缓地行驶着。窗外,群山缠绕,树木叠翠,满山遍野,郁郁苍苍。偶尔,会惊喜地发现一条小溪,欢快地顺着树根弯弯曲曲地潺潺流过,溪水清洌而透明。秋日午后的余晖则拍打在有些泛黄的树叶上,金亮、耀眼、神清气爽。
我们的目的地是柞水县附近的一条小山脉。是的,我们是一支只有八个人的“驴友”团,我们打算第二天去攀登那个据说有些惊险但海拔不超过二千米的小山脉。对我们这些业余登山爱好者来说,秦岭深处那许多个待攀登的小山脉,就像我们年轻时喜欢过的影视明星一样,执着地深藏心底,牵挂着,思念着,勾人魂魄。
休整了一宿后,我们打算早上九点钟准时登山。和我同组的是一个正在一所大学读大三的小张,小伙子热情开朗,富有活力,是一名资深驴友。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也不觉得累。中午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按计划攀登到一个名叫“谷子涧”的地方休息。刚坐定,我们两人几乎同时惊喜地发现,在不远处,竟然还建有一座矮矮的草棚,草棚门口有一片空场地。此时,有一缕忽粗忽细的炊烟正歪歪斜斜地从棚子里升起。我们大喜过望,打算过去讨口水,洗把脸。
棚子里住着一对年近七旬的老夫妇,全都黝黑瘦小。看到有陌生人到来,两位老人热情地招待着我们,一会儿拿来板栗,一会儿又端来核桃。老人们的热情让我们有些拘谨和害羞。我们只是想过来讨一口水,洗个脸,仅此而已。
当我们将意思表达出来后,两位老人先是一怔,随即,老大爷闪进了草棚的后面。不一会儿,他用脸盆端来半盆有些发黄的水。我和小张也没客气,呼啦啦地洗起手来。洗完手后,小张一起身,习惯性地,“哗”地一下,将那盆水倒到了旁边的山谷里。与此同时,我们听到身后传来“啊”的一声响。转头看两位老人,他们扬起的手僵在半空。小张小心地问,是不是将脏水倒错了地方。老大爷回过神来,微笑着一个劲说“没事没事”。
在将老大爷端来的一碗白开水喝了一大半后,小张随即将碗里剩下的那点水倒掉。这次,我们明显地发现,两位老人脸上都流露出心疼、惋惜、不安的神情。我们忽然明白过来,老人们一定心疼刚才浪费掉的水。我们立即惶恐起来。
在和两位老人的交谈中得知,他们在山上生活了一辈子,虽然原先住在这儿的十几户人家都搬到了山底下,但他们仍固执地住在山中,守着他们的茅草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大爷告诉我们,几十年来,他们一直靠天吃饭,吃饭用的水,全靠不远处的一孔泉眼。如果遇到干旱,泉眼里十几天也见不到一滴水。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到山下去住,那里用水多方便呀。我们终于将自己心里的疑惑提了出来。老大爷并没有立即做答,而是将混浊的目光投向远处那重重叠叠的大山。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缓地说道,他们在山里住了一辈子,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有了感情。最关键的还是那孔泉水,在大旱时期,曾救了全村人的命。他们打算永远守着那孔泉水,不离不弃。也许,还真能帮助那些在山里找不到水的人呢。
老人家说话时,表情沧桑、沉着、安静。而他说的话,让我甚感震撼。我想,他一定能听得懂那些山、那些水、那些树、那些草们的歌唱。那些庄严高大的山脉,一如老人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皱纹,历经沧桑和风雨。而他的心,相信也早已和这些大山紧密相连、亲密无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