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领启事
儿子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父亲下岗了。面对儿子巨额的学费和生活费,父亲第一次感到了生活给他带来的压力。尽管如此,他在儿子面前还是一脸的欢笑。
儿子终于要开学了,要离开这个小县城了,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父亲心里竟有些恋恋不舍。在车站的站台上,他隔着车窗对儿子说,爸爸单位忙,就不送你去省城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好读你的书,不要操心家里,爸爸的厂子现在效益好,你读完本科再读研究生,你想读到哪里,爸爸都支持你。
儿子的脸贴在车窗上,像一朵怒放的花。
车启动了,当那朵花越来越模糊时,父亲飞身跑下站台,再过三个多小时,还有一趟去省城的车,他和妻子商量好了,他也去省城,给儿子赚学费和生活费。况且,那里离儿子近,想见儿子时也许就能见得到。儿子从小到大连县城都没有出去过,他有些不放心。
在省城,他见到了儿子那大大的学校,却没能见到儿子。没见到就没见到吧,儿子反正就在那里面。父亲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租住了下来。
城里的钱也并不好挣,刚开始,他去了好多工地,想找点活干,可人家一看他那单薄的身子,都拒绝了他。后来,他去买来了瓦刀和粉墙的刷子像其他人一样,想到劳务市场去等点活干,却常常是等几天,才有一单活。房租和儿子的生活费却是不能等的。
有一次,他给人去干活,那雇主要拉一些建材,叫来了一辆三轮车,没想到,那拉三轮的,一趟就挣了三十多块。第二天,父亲便用他身上所有的钱去买来一辆二手的人力三轮车。
从那天开始,白天,父亲去劳务市场等活干,当夜幕降临,当这个城市一片灯火辉煌时,瘦弱的父亲蹬着人力三轮车在大街小巷穿行着,寻找着顾客。多一个顾客,就多一份收获,多一份希望。这活儿真好,天天拿的都是现钱。
这个晚上,天贼冷,父亲仍像往常一样,在街上寻找着目标,冬天的夜晚,人们大多都龟缩在屋里,眼见都10点了,还没拉上一个活。
父亲准备骑车回家,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和一位貌容可人的女孩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举着手拦挡他的车。
父亲心里一紧,他想拒载,但看着冷清的街道再没有车了,便立马背过脸戴上口罩,拉低帽檐。车在儿子和女孩面前停住了,他目睹儿子拉着女孩的手上了车。父亲没有说话。
“到三棵树酒吧!”儿子说着,然后,紧紧拥住了身边的女孩。他听见儿子的嘴唇在女孩的脸上“走”出一片声响。父亲像一头老牛一样,气喘吁吁地蹬着车小心翼翼地在街巷中穿行。他知道,此时此刻,儿子拥着那女孩沉浸在幸福之中,他不能惊散了儿子的美梦。儿子真的是长大了,都有了女朋友了,他想起儿子小时候,自己用自行车带着他去上学的情景。那时,妻子坐在后座上,前面坐着的儿子手里拿着一只大大的气球,不时地还回过头在他的脸上亲一下。
糟糕的是,车子在拐进一条巷子时,突然间就发生了故障,或许是两个人的分量太重,或许是路面不太好,车链“咣”的一声,断了。父亲不得不下去收拾车链,但摆弄了好长时间就是修不好。
儿子和女孩先是有些急,接下来就变得有些愤愤的样子。父亲未收儿子一分钱。儿子和女孩走后,父亲忽然发现他们的包丢在了车上。可这时,儿子他们已经走了。
几天后,儿子学校的门口贴了一则招领启事,启事是父亲贴的,说一位三轮车夫在车上拾了一个包,请失主到××处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