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味道
诗歌是文学的眼睛,看的是世道。
人生在世,苦短忙碌,实际上活着一口气,一吸一呼,往复不息。息了,人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懂诗歌,也不会写,但有着自己的偏好。我不喜欢无真情实感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的花花肠子,却喜欢有疼痛感的心灵之音。
疼痛感是一个诗人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呼吸声,呼吸就有撞击,这种撞击伴随着诗人骨子里的担当与逃匿的彷徨,伴随着人生的迷茫和悲凉,伴随着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脚步走向何方。
第广龙诗歌的疼痛感有其文学命理上的特质:
成长的苦涩性。广龙从小县城到大城市,从奴隶到将军,从普通人到文化人,托福于一个苦字。广龙向朋友诉说过他小时候的苦难、油井旁的苦曲、成长中的苦味,我听之心颤。其实。苦是甜的伴侣。没有苍山峻岭,哪有雄鹰的翱翔。没有春夏秋冬,哪有天气二字的分量。没有暴风骤雨,哪有原始森林的浩荡。没有人杰沧桑,哪有寒梅来傲霜。那天一大早,我把广龙发在邮箱的诗集《春天的铁皮》一气读完,除了惊艳就是感叹。《彼人何人》中的三十九个人,是广龙自己,是别人,也是社会弱势的缩影。这三十九个人都在呼吸着自己的命运,这种命运有身世的根因,亦有社会的顽疾,更多的是人性的本真。
为人的纯粹性。“诗者,感其况而述其心,发乎情而施乎艺也。”诗歌不论怀古、咏物、山水田园、边塞、行旅还是送别,都是诗人与诗魂的对说。广龙的诗歌有徐志摩、余光中、郭小川、雷抒雁的味道,味道的共同之处是有场景、有色彩、有韵律节奏、有声音、有比拟变化中的矛盾冲突、有疼痛感,都是心灵深处发出的纯粹之声。谁都知道,笔墨纯粹的书画耐看,语言纯粹的诗歌耐读,为人纯粹的朋友耐交。广龙眉浓、眼花、身壮、声阔、性耿、侠义,爱读书,爱写诗,爱散文,爱散步,爱朋友,爱喝酒,他的所爱一股脑儿挂在脸上。与其相处,无拘无束,无挂无碍,散文诗歌,家长里短,天王老子,五马长枪,背后隐私,李白式的倾心而出。说到委屈和伤痛处,顿时笑没了,诗一样的话语喘着粗气,还不时地用手势强调着自己的隐忍。
语言的平民性。常言道,老僧说的家常话。陈永贵没有上过一天学,却妙语连连,一场报告讲过三个半小时,场下掌声不息,因为他的话语是小时候几千里路上乞讨的感悟,是大寨七沟八岭一面坡的土生,是虎头山上风霜雨雪的灵性。大凡通地气的语言,百姓都爱听,因为与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广龙的诗歌没有鸟语,全是一锤子两圪节的大实话,是酸甜苦辣的精神凝聚,是从心灵中流出来的清音,因而,篇篇都魂出了诗的味道。读完过后,我想起了已故三十七年的奶奶,奶奶不识字,纸钱认颜色,硬币看大小,却满腹道理。奶奶说话不拐弯,句句贴心,其中有三句话影响着我的人生。奶奶说到自己的婚姻时,手持一枚残缺的铜钱说:我笑铜钱少半片,铜钱笑我没有男子汉。说到子女长大要孝道父母时,指着房檐上消雪的水滴掉到台阶下的小窝时说:点点滴到旧窝里。说到做人时,一再叮咛:亏把人吃不死。我想,奶奶的三句语录若收入广龙的诗集,照样也会放光的。
我爱第广龙,不单单因为他是一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