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娘

我每次去买鱼，总是喜欢去她的摊位买。

她总卖鱼，也只卖鱼，我喊她“鱼娘”，在心里。

鱼娘长得不算漂亮，可是白净又聪颖的样子，在一众摊贩里很出挑，相由心生，在她这里是没错的。

她手下非常利落。不论哪一种鱼，都拾掇得很干净，还不忘问你一句，切片切块？拿回家去，稍稍冲洗，就可下锅了。去鳞、剖腹、剔腮、剁块，就只用那一把刀。一次，我选了体型蛮大的半截草鱼，她准确地在鱼腹侧划了一道口子，2秒钟，就从那口子里拉出一只完整的墨绿色鱼胆。她并不如其他人那样剖开整个鱼肚，我觉得非常新奇又好看，又觉得人命各异，假使机缘和机会允许，她应该可以在实验室里当解剖教授，或者做个高超的外科大夫。

有些无鳞鱼，比如鲶鱼，滑溜溜，在水中非常难抓，还有黄骨鱼，不仅滑，还要防着它尖尖的鳍划伤手。可是对于她，是小菜一碟，不论你要大的小的中号的，她总是在一堆鱼中准确给你逮出来。一盆子上百尾的小鲫鱼里，你说，要一条约3斤的，她捞出来，搁秤盘上一过，误差肯定不超过一两，简直是技术加魔术。

她头脑很清楚，招呼一个顾客，不疾不徐，同时来一堆顾客，也不会乱。抓鱼、过秤、剖杀、装袋、算账、找钱，分毫不爽。最绝的是，顾客总能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拿到鱼，所以不会听到“我先来的，你咋先给他弄”的抱怨。

也许你觉得，这些不过因熟练而来，没啥大不了，可是如果熟悉清晨农贸市场的嘈杂、纷乱和人声鼎沸，你还是会由衷赞叹她做事的闹中取静，有条不紊。

鱼娘很少用低价来招揽吸引人，该咋样咋样，你爱买不买，当然，她绝不会短斤少两，没听说谁因为斤两不足来扯皮，这是她不一定能说出，但是意识当中的“不卑不亢”吧。

老公说，她一定家境不好，老穿那一件衣服，我说，那是人家的工作服，一切为了工作方便。鱼娘脚上总是一双黑套鞋，身上笼着长的红格子罩衫，在不超过八平米的摊位上，各色活泼的鱼儿当中穿梭，像极这一行的状元。

多数时间，鱼娘“以一当十”一人管顾着自己的摊位。偶尔，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会出现在她身后，应该是她的“当家的”。他过来了，她就不再那么“勤快”了，往往把抓出的鱼往身后一扔，说一句“你杀”，然后袖了手，站在那儿浅浅地笑，享受着女人的小小特权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