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有时很孤独
官员贪腐,手段多样,从已揭露的案件看,大致如下:一种是主动贪,明目张胆,肆无忌惮收受贿赂,侵吞国家和集体财产,贪念不休蛇吞象。另一种是原本不贪,但经不起诱惑,特别是闻知一些资历和能力不如自己的人违法“致富”,心里很不平衡,他人能捞,凭啥我不能?于是同流合污。还有一种是被动贪,本想洁身自好,清白做官,不越雷池一步,但在一些“窝案”严重的地方,被当成另类,受到掣肘和排挤,套用赵本山、宋丹丹小品《策划》的一段台词:“同行会怎么看?鸡怎么看?鸭子怎么看?大鹅怎么看?今后在家禽界怎么混……”不得已,丧失操守,沦为民蠹。
贪官难说孤独,起先担惊受怕,之后心存侥幸,过得很滋润。他们“人缘”极好,成天门庭若市,到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阿谀谄媚,溜须拍马,暗地奉送“四子”(票子、女子、房子、车子),全因手中有权也。与此相比,清官则很孤独,“人缘”也差。北宋的包拯因为自己不贪,还经常坏别人的事,敢于坚持原则而遭白眼,被晾在一边。《宋史》云:“拯性峭直,恶吏苛刻,务敦厚,虽甚嫉恶,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也。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悦人,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皆绝之”。落到这般处境,除了他本人性情所致,很大程度是职守使然了。明朝的海瑞更是撞到南墙不回头,到哪儿任职,那里的官员视之灾祸,以言谗之,不仅帮过他的人对他多有怨恨,大变革家张居正对他也不感冒,甚至连下属都不奉陪,《明史》有“属吏惮其威,墨者多自免去”的记述。对专意斋醮、“不视朝”的嘉靖皇帝,敢于上疏规劝,弄得龙颜大怒,被关进大牢,差点丢了性命,出狱后依然故我。这两人,前者“虽贵,衣服、皿用、饮食如布衣时”。后者卒时,“葛帏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为敛”。家徒四壁,众叛亲离,是他们凄凉的结局。
古代清官如此,当代清官亦有相似处。不久前病逝的中央军委纪委原副书记、总政治部纪检部原部长彭钢少将,就是一身正气的“军中女包公”。她像伯父彭德怀,有着刚毅不弯的性格,以致像王守业这样高位的军中腐败分子,在拨款拿回扣上都有所忌惮,生怕被这位“铁姑奶奶”逮住。她敢于碰硬,放在她案头的都是军职以上高级将领的卷宗,有些还是功勋卓着的老战斗英雄,处理起来特别棘手,领导把任务交给她,她二话不说接过来,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办理,“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让被审查者心服口服,即使对见她躲着走的议论,也不改初衷。杭州市萧山区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胡志明,身为党政机关干部,对亲属约法三章:不准为违纪者说情,不准给政府添乱,不准以他的名义办私事。亲友有事找他通通关系,不但被婉言谢绝,还会被他批评教育一番。为避免利益与人情干扰工作,他主动与一些要好的同学和朋友保持距离,疏远了关系。这种做法招来了非议,让人很不理解,看到友情变淡,他心里不是滋味,但为了工作不被其他因素左右,只能这么做。他说:“我职责所在,相信他们最终会理解我的”。
清官被孤独,心里痛苦吗?答案是肯定的。特别是多年“苦行僧”式的恪守,形成执着认真、原则性强、“难得糊涂”、不易通融的做事风格,有时确与一般人格格不入,难免会被误解,若得罪了领导,不被重用也是有的。所以,有些廉洁的干部不愿媒体宣传他们,担忧被敬而远之,受到孤立。他们不是生活在封闭的真空中,在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也需要亲情、友情和人情,但信念、职责一旦与现实发生矛盾,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公而忘私,抛弃私情。这样,需要做领导的给予支持,甚至重用,做亲友的充分理解,多加体谅,才不至于这些好清官心里流血,眼上流泪。诚然,在当下物欲横流的大环境中,社会风气完全净化仍任重道远,选择做清官,就等同于选择了孤独,耐得住才是真谛。贪官的孤独在牢房,清官的孤独在岗位,同为孤独,本质迥异,高低优劣,不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