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
娘去世多年,唯一的亲姨也早早离开了我。做梦也想不到,我这个没有娘的孩子,在年近半百时,再次享受了娘的悉心照料,姨的关怀温暖。而给予我关怀温暖的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堂姨——春娃。姑且称她姨娘吧。
堂姨小娘十几岁,娘在世时,她常来我家,与娘拉家常,帮娘干家务,娘也常常去她干活的厂子看她,两人处得像亲姐妹一样,那时的我对姨了解不深,只知她是娘的堂妹,人很诚实,也很勤快。
姨是个苦命的人,40岁上下就死了丈夫,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直到每人都娶妻生子。据说,年轻时为了贴补家用,她不顾瘦弱的身体,连续几年去卖血,丈夫去世后她又外出打工,挣钱为儿盖房,一辈子吃尽了苦头。
我对姨的认识是她来我家后。
十几年前,娘因病去世,不久爹又查出患有肾癌,手术后,在我的盛情邀请下,姨辞去在工厂做饭的活路来到我家。
姨个头大概一米五,皮肤较黑,五官端正,干活手脚麻利,做饭干净卫生,从她来我家的那天起,我就基本不下厨房。姨白天照顾父亲两餐,晚上还要做全家的晚饭。她做的饭以面食为主,而我最爱吃的是姨做的煎饼、麻食。
姨刚来我家,每次买菜都要记账,我不让她记,她说要练写字,遇到不会写的菜名,她就问父亲,字虽写得歪歪扭扭,但一笔一画,十分认真。电视上、报纸上有什么醒目的句子,只要她认识,就会不自觉地读出来,不认识的就请教别人,勤奋劲就像小学生。功夫不负有心人,近三年来,她居然能读书看报了,据我所知,她读过三部小说,短文章不计其数,俨然一个小“文化人”。
姨爱学习,在生活中常常表现得与时俱进。去年的一天,我正在拖地,她突然说“日本首相是哈怂”,“日本是美国的狗腿子,光会欺负中国”。我过生日那天,她从送花人手里接过鲜花,转身双手送给我,并不忘说声“祝你生日快乐”,我顿时感到温馨又浪漫。最近雾霾天气多,她又说“雾霾天气和空气污染有关”。打死你也不会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嘴中说出的。姨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本不会说普通话,经过几年修炼,现在遇到说普通话的人,她也能顺口来上几句。
姨没有女儿,她把我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常常是我准备洗的衣服,一转眼工夫就晾在了阳台上,弄得我有时不得不把衣服藏起来。她把我当女儿,我把她也不当外人,带她坐飞机,逛北京。当然看到她有时娇惯孩子,有时不爱惜自己,我也会毫不留情地训斥她,她吓得吐吐舌头就过去了,我们之间谁也不会去计较。
姨很普通,但很通情达理。姨的儿子和媳妇有时因姨闹矛盾,她总是先批评儿子,并说“娘陪不了你一辈子,而媳妇能陪你过一辈子,所以要处处为媳妇着想”。其实媳妇也有很多不对,但姨从来不说,即使说也很注意方式方法,原来紧张的家庭矛盾,在姨的温情感化下,冰雪消融,重归于好。
姨娘是我在心里对她无数遍的称呼,我相信她能感知到。
时间流水般消失,转眼春节就要到了,姨要回家过年,节后她还能不能来我家还是未知,不过我希望姨娘能一直留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