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源地
西安城里,普遍都用上天然气了。做饭、取暖,阀门打开,点着一朵淡蓝色的火苗,不光富有诗意,还方便生活,这可强过蜂窝煤,也不用扛着煤气罐上下楼了,省下了多少力气!走路经过加气站,出租车排长队,干啥呢?加气。这气,也是天然气,比烧油省,省下的就是挣下的。
天然气是清洁能源,是福气,这么说不夸张。要是问,天然气哪里来的?如果回答说气管子里来的,或者说,天然气公司买的,都不算笑话。不过,天然气的真正出处,那可在西安城的外头,远得很着呢。
这个地方,叫气源地。
在陕北。天地造化,万物有灵。或固体,或液体,或气体,皆可利用,而绵延日月。陕北有煤,有石油,有天然气。只能说,上苍对于这块贫瘠之地,自有一份偏袒,而给予了罕有而意外的补偿。
靖边气田,最早发现,投入开发。随后,又有榆林气田、神木气田、米脂气田相继建成。这些气田,规模大,气量足,多年开采,依然气势不减。这不是一口气,这是一腔子气,大地的腔子,该有多么庞大的面积啊。
记得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我冒雪行走,经张家畔,过永定河,翻土长城,探寻这里的天然气工地。那一天夜晚,在靖边,看到了一次天然气放喷的场面,我滚烫的心脏,差一点颠簸出了腹腔。我摇晃的身子,要向前靠拢,却连连后退。只见一根管子,伸在低洼处,随着井口阀门打开,有人用燃烧的棉纱,点燃轰隆作响的气流,更强劲的一声呼啸响起,火光立刻大面积铺开,上蹿下跳,如脱缰野马,又像是被铜嘴钢牙牢牢牵制。似乎是透明的,透过火焰,能看到后面沙丘的曲线,一排柳树的树冠。要在远处看,半边天都着火了,以为朝霞提前出来了。天然气放喷,通常在重要的气井作业才会采用。天然气释放出来,点燃一段时间,来判断产量。有的气井高产,放喷十分钟,一台宝马烧到空气里去了。我看放喷的这口井,就是靖边气田的发现井,功劳太大了,矿区专门给修建了房子,院子,种了树,立了碑,外头来人,就带上去参观。算下来几十年过去了,这口井还在生产,还有产量,披红戴花受尊重,那自然是应该的。
既然叫天然气,那肯定不是人造的。跟石油一样,都埋在地底下,跟石油一样,都藏在石头的缝隙和孔洞里。有人会问,石油、煤炭,被五行山压住,出不来,倒是合乎逻辑,可这天然气,怎么就能保存下来呢,怎么就不跑光了呢?车轮胎那么严实,隔上一段日子,还要补气;热气球升起来多高,关了喷灯,肚子就蔫了瘪了,天然气难道没长腿脚,没长翅膀?
别说,我虽然也属于石油上的人,也迷惑了许久呢。一位专家给我说了一个术语:盖层。就是说,一个区域,也许都生成了天然气,但有的保存下来了,有的没有。保存下来的,就是有盖层的缘故,而盖层,就是把天然气密封在地下的盖子。这样,地下就像是有一个天然的储气罐,把天然气严严实实关在里面。当天然气被发现,打开一个口子,憋了亿万年的天然气,呼呼呼往出冒。一口气井,就像是插进天然储气罐的出气口,只要控制住,想让出来就出来。
有了天然气,供应城市,先得净化处理,符合标准了,安全了,再通过长输管道,一路来到咱家门口。人们和天然气的关系,就这么密切起来了。
自然资源有限,天然气供应也有紧张的时候。有时候,不光是气不够的原因。比如说,到了冬天,取暖用气量大,限制就来了;西安大学多,学校放假,多余的天然气,又给剩下了。人多聪明啊,这样的矛盾,也是有办法调和的。比如,在离城市比较近的地方,钻探和埋藏天然气相似的底层构造,只是里头是空的,打上井,可以把天然气输送过来,人为灌下去,像吹气球,吹得满满的,饱饱的,再把口子一封,等有了需要,再抽出来就近传输。在国际上,在咱们国家,都有这样的先例。用惯了天然气,离不开,停气让人烦躁,生气,还不能当燃料,谁也不愿意停气。
谁要是问我,天然气能用多少年,我可不敢随便说。反正现在有用的,很长一段日月,也有用的。至于很长一段日月之后的事情,还没到跟前,到跟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