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豆包黏
在北方乡下,人们的日常生活讲究三大缸——夏天的酱缸,秋天的酸菜缸,冬天的豆包缸。立冬的第一场小雪刚过,包豆包便提上了人们的日程。
北风在窗外呼呼地吹着,我躺在热呼呼的炕上,听见爸对妈说,“明天把人找好,包黏豆包吧……”闻着炕头发酵好的黏米面酸中带甜的味道,回味着白天偷吃煮烂的红小豆的香味,我慢慢地睡着了,而梦里全是香甜的黏豆包。
一大早,我便被水井辘轳的吱扭声、厨房里噼啪的烧柴声唤醒,一骨碌爬起来。刚刚吃完早饭,三姑四舅五姨这些亲戚便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家说笑着洗了手,便围着炕上的大桌子纷纷坐下,开始包黏豆包。随着一双双手的翻飞,豆面和豆馅变成了一个个圆溜溜的豆包,妈妈手脚不停地往上端馅面,往下捡豆包,爸爸则在厨房把锅灶的火烧得旺旺的。平时的大锅现在也变了模佯,加了一个巨大高耸的锅盖,锅盖上围着稻草编织的锅圈,热气不停地从锅圈中挤出来。妈妈不断地把包好的豆包摆在蒸帘上,爸爸则不停地烧火,一会儿,就听见他喊一声“起锅了。”哥哥急忙在手上沾了冷水,揭开锅盖,把一帘帘黄澄澄的豆包端到院子里,放在早已搭好的大排档上。这时候,屋子里有人会问“黏不黏?”我则大声而响亮地回答“黏!”这是家乡的习俗,黏,就是黏住幸福吉祥的意思。
然后我便守着那些蒸好的豆包,北方的腊月是寒冷的,豆包一端出去,刷——的一下,皮就被冻得紧绷绷的,之后它就不再粘手。我把它们一个个拨拉到大排档上,我的手冻得通红,可是很兴奋。
摆好豆包,我还要一个个给它们点花呢。之前,大人便将一块棉花用红色的染剂浸泡好,放入瓷质的小酒盅里。我拿一只八角,在瓷盅里蘸一下,然后在豆包上点一下,一朵红色的八瓣花就开在了黄澄澄的豆包上,像一个个俏皮的小丫头。尽管冻手冻脚,可我开心极了,期待这场景一直继续下去,香喷喷的豆包永远包不完。
天黑了,大家还在腾腾的热气中忙碌着谈笑着,可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趴在热炕的某个角落呼呼睡去。梦里,我还在给那些豆包点花,点着点着,它们突然都活过来了,成了梳着小辫子的小丫头,围着我载歌载舞。第二天醒来,豆包都进了缸,堆得高高的,对我绽放着八个瓣的红彤彤的笑脸。
包豆包的情形已好久不见了,但那日子那场景,却像豆包一样黏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