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祭春
对季节感知的深度,一定与年龄的增长成正比。就像我,今早上一打开电脑,“谷雨萍始生”几个字,让心微微一颤:春已走了吗?
对于春光,我总是有一种矛盾的心情,既想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又恨不能一眼览尽,悉数收藏。总是带着这矛盾的心情,我们急着赶赴一场场与春天的约会。
应该你也不曾留意,屋子里的第一抹春意,居然来自于墙角处宿睡了一冬的老蚊子,它破旧的马达传来了春的消息。于是,在雪消风自软的立春时节,去朋友家赏梅,心里却吟着“梅花合让柳条新 ”诗句,这暴露了我喜新不厌旧的本性吗?今年突然对“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现草芽”特别有感触,哪个中年没有被料峭春风里破土而出的嫩黄戳中呢?在料峭的春风里,寻花问柳,沾花惹草,若正好赶上细雨如酥,若正好偶遇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心底会是怎样的曼妙欢喜?
吉宝峪的杏花,不知是品种的原因还是水土的厚爱,颜色白里透红,更因为有好友佳人的陪伴,红杏树下“葡萄美酒玲珑杯,玉腕擎来春色飞。人生何来不趁意,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春色,会是今春最深刻的记忆。大洼的杏花,等我赶去时,花事渐晚、淡红褪白。风起处,落英缤纷,青杏未现,最是杏园憔悴时,但与家人一起的温馨,让春愁荡然无存。
因为一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成就了第一次说走就走的赏花之行。九间棚的梨花却已“今是昨非”。不只是因为我们来的季节稍晚,还因为这几年,梨不值钱,梨树基本被砍伐殆尽,“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的别样春愁,我与古人竟也别无二致。
周末下午,约三五好友,河边鱼馆小酌,花褪残红青杏小,微风燕子斜的春意里,骤然传来咕咕蛙鸣,那声音小心翼翼,却又兴奋无比;遥远而真实,陌生又熟悉,只一声,心底的河床丰盈而温暖了。印象中蛙鸣是夏天的专利,姹紫嫣红开遍,终付断井残垣,看来三月的花事真的渐行渐远了。
最近的一次,是去看周家庄的紫藤。此时,桃李杏诸仙子已回天庭,翠色正在人间抢滩。各家各户的院墙上,藤蔓纠缠,紫色荡漾。尤以张宝华先生家里那棵最为壮观。村落里间杂的流苏、野杜鹃、牡丹,让整个村庄溢彩流香。良辰美景四月天,赏心乐事农家院的快意自不必多说,可心底总有一丝淡淡的愁:流水落花春去也。
好像还在做着准备,好像还在苦苦追寻,声势浩大的绿色吞没了季节。“风吹雨洗一城花,何似西窗谷雨茶”的悲凉里,春天悄然落幕。你心心念念的下一场约会,只能留待来年。
柳絮飞落、杜鹃夜啼是自然在祭奠湮灭的春的躯体;播种移苗、埯瓜点豆是农人在延续春不朽的生机;百无一用的我,只能用文字缅怀渐行渐远的春天。好在,四季的春天年复一年,值得等待;心底的春天永远蜂飞蝶舞,人生的暗香,越历练越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