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天马寨
春天一到,天马寨就像放进烧红铁锅里的板栗,被人反复地热炒。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它的信息;几时未见的熟人碰面也会兜头一句:“到天马寨看杜鹃了吗?”本来,对花事并不十分感兴趣的我,被这么一折腾,竟也弄得心痒痒的,硬扛了几个季节,终于在乙未年仲春等来了邀约,英山文联组织文艺家赴天马寨创作采风。
金轮未显,五十多位文艺家就在山脚下瑟瑟地汇集,山里幽寂清凉的气息,或多或少地让大家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一大早就赶赴这里,主要是为了避开人流高峰。据说,盛时每天游人逾万,漫山遍野都是人的呼应之声。就是此时,晨曦中也三五成群地布满了散客,不约而同,一下车大家都甩开膀子,扑棱棱,雀跃着,欢叫着,鸟儿扑食一样扎进林子。
山路弯弯,曲折蜿蜒;灌木古藤,蔽日隐天;穿行其间,感觉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林深处,杜鹃鸟的呼号穿破生冷的寂静,直扑耳鼓,听得人心一阵紧似一阵,有人触景生情,脱口吟道:“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陪同我们的友人嘿嘿一笑,说,难得碰到这种幽境,百十号人进入山中,就像一把盐撒进大海,早就不见影了。待会儿人一多,成千上万的涌上来,就没有这么宁静了。他又说,“空寂难负喧声起,百鸟闭喙不乱啼”呀!众皆大笑。
天马寨就在故乡英山,县城北部雷店与草盘交界处,左拥英山八景“篓子石”,右望国共大战古战场“牛背脊骨”,山上可俯瞰东河全境。即便没有那些撩得人心旌摇动的五彩杜鹃,这儿也是一处绝佳的观景点。凭山放眼目空蒙,四野皆收一望中。那种“山登绝顶人为峰”的豪迈,顷刻就会涌上心头。
此时,我们已经踯躅于花海之中,漫山遍野都是这种娇艳妩媚的精灵。近看,“一朵又一朵,并开寒食时。谁家不禁火,总在此花枝。”远观,就像上苍不经意间遗落了火种,把那一面面山坡烧得通红。间或有紫色杜鹃点缀,亦如“晓露含丹粉,晴烟笼绛纱。”黄色的可能是已经过了花期,此次只能在友人眉飞色舞的讲解里分享了。不过,“五彩”之称一点不假,一行人毫不费劲就划分出了七色:火红、粉红、花红、深紫、淡紫、橙黄、白绿,如果再加上红白相间的桐花,天马寨简直就是上帝未曾回收的调色板,难怪乎迷倒了那么多的游人。
天马寨是历史上蕲黄四十八寨之一,有各种版本的美丽传说,或神奇浪漫,或荒诞不经,神话固不可全信,但山如马形却千真万确。选准角度仔细品味,天马之神韵就越发活灵活现了。如是空中俯瞰,则更是神形兼备矣!山顶舒缓张弛,犹巨马之背脊,展优美之曲线。人行其上,轻松自在,与爬山时气喘吁吁的窘态比起来,此刻犹似闲庭信步。轻风习习,虽有凉意,但太阳已从东边出来,把金晃晃的暖意洒满我们全身,立马,人就仿佛置身于一派祥和之中,有无限的惬意涌满心头。人在花中,把花儿衬得更加鲜艳;花拥人群,把人们托得更有精神。拍照,快门响成一片;创作也好,照相也罢,各种风景和人们精心摆出的“pos”都被瞬间定格。歌唱声、欢笑声和积蓄了全部力量的“喊山”,把这座沉寂了千百年的“天马”,闹腾得活蹦乱跳起来。
同行的马民权先生,似乎与这儿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这个被人称为“活宝”和“民歌篓子”的怪才,一路说唱不停。其中夹杂的荤故事和带彩的民歌,是我们平时根本难以听到的。由此,他绘声绘色的讲述和声情并茂的演唱,成了人们公认的除了赏花之外的又一大亮点。
人说,天马寨赏花,花期长,品种多,不仅有五彩杜鹃,还有山桃花、桐花等,它们像上帝均匀撒播的种子,分布在漫山遍野,惊心动魄,一个季节一个季节地轮换着开放。尤是五彩杜鹃,目前似乎仅为英山所独有。即便是英山,也只发现天马寨和与之遥遥相望的“篓子石”有连片有规模,天下之大,何其所哉!莫不是上苍的特殊恩赐耳?
行前,曾读到两诗,其一曰:“北国南疆行迹遍,春来最忆大别山。家家祭扫红军墓,漫野时开红杜鹃。”其二曰:“革命摇篮不怕穷,边陲小县尽光荣。青山遍洒英雄血,始得逢春万壑红!”
两诗都给大别山的红杜鹃指明了出处,我也曾试图将天马寨的五彩杜鹃与之紧密关连,但最终还是没有真正说服自己。于是乎,天马寨那漫山遍野的五彩杜鹃就一直迷一样地盘亘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