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峡短章
古栈道
嘉陵江水在你脚下悄悄地走过。
东岸石壁上有几排孔眼,像上帝撒落的一枚枚纽扣,整齐地排列着。一些孔眼积有尘土,长有茅草,写满沧桑,眯着眼睛深情地望着对岸,一望就是几千年;一些孔眼承载着责任与担当,把木梁高高托起。木梁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把心凝在一起,把力聚在一起,给木板们搭建起温暖之床。
木板们虽被太阳碾过,被风雨伤过,被岁月踏过,却依旧抖擞着精神,记录着行人匆匆的步履。
我站在峡谷的一棵老树下,仿佛听见两千多年前劳动者修建栈道时的号子声,高亢雄浑,像《川江号子》一样荡气回肠;仿佛听见铁锤发出的叮当声,清脆悦耳,像萨克斯演奏的《回家》一样美妙动人。
有一个疑问始终堆在心头,在崖壁上建栈道,是劳动者在腰间系上绳索,从山顶凌空而降施工,还是在江中搭起了脚手架?
你默默无语,只有岩石和江水知道。
短短的一段路,刘邦走过,萧何走过,李白走过,杜甫走过,陆游走过,张大千走过,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走过。他们都走进了历史,只有你还在,还在给我们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短短的一段路,好像一根线,一端连着巴蜀大地,一端接着中原文明;好像一轮明月,朗照先秦,朗照唐宋,朗照着春潮滚滚的华夏大地。
老虎嘴
八十年前,这里没有山嘴,也没有老虎,只有一个板着脸的崖壁,上面挂着几朵野花。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和四个轮子的汽车,总想从这里走过,可是没有路。
一些山里的汉子,读懂了大山的梦想,扛着铁锤,带着干粮,从田野走来,用锄头挖掉荆棘,用大锤敲碎寒冬,用炸药点燃春天。
他们的汗水浇灌了先辈的理想,他们的热血熔化了岩石,他们的生命成了铺路的石子。在崖壁的半山腰,他们开垦出了一条路,好像一段绸带飘落在峡谷里。
在最险要处,路不能铤而走险,只能伸进崖壁的肚里。于是奇观诞生了: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张大嘴巴,吞吐着过往的一切。
几十万川军将士经过这里,走上抗击侵略者的战场,谱写了巴蜀儿女勇斗倭寇的辉煌篇章。
祖国四面八方的物资经过这里,流向大西南的村村寨寨,让每一个农家飞出笑语欢声。
如今,汽车走高速路了,人们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记住一段历史。
我久久地注视着你,你还是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