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味道

提及西安回坊，西安乃至全国的人都会立刻想到腊牛肉、胡辣汤、烤肉串、灌汤包……而对我这个从小在回坊长大的人来说，回坊还有很多不出名的美食，其中有一种已经濒临失传，叫做甜浆。

现在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甜浆，但是听家里的长辈说，以前它也是回坊有特色又有名的美味。甜浆其实是一种糯米和豆浆混合的类似饮料的东西。制作甜浆，要先一天将黄豆泡软，磨制前要用开水将黄豆煮一会儿，这样可以去除豆腥味。磨制好的豆汁用滤布过滤，直到揉搓压挤剩下一团豆渣。目的很简单，滤除豆渣后，煮沸豆汁时不会溢锅。接下来，煮熟的豆汁要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加入前一天已经煮好放置一晚的糯米粥，米浆和豆汁混合后，温润滑口的甜浆就做好了。

家人讲，甜浆的手艺始于我太太爷爷。那时，他天不亮就出门，走街串巷，沿街叫卖，从无停歇。老人家用一碗一碗的甜浆，给一家老小换来了吃穿用度。小本买卖，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然而每年冬天，他都会把外面要饭的领进家门，好吃好喝地款待，询问是否愿意留下工作，用这个办法找了帮工，也救了很多无家可归者。这成了家里的一个传统。历经几代人，到我父亲开店，他也会时常帮助那些年龄尚小的外出打工者，安排工作并给予他们积极和正面的引导。

我家人口多，每代都有人离开回坊，但回坊是他们的根，回坊的生活一直在变化，而有些东西却一直保留在他们的记忆里。现在，我七十六岁的五太爷是家中唯一会做甜浆的人。他是我们家的传奇人物，是第一届全运会体操单项冠军，也是大学老师，能文能武。提及甜浆，五太爷总有说不完的话，他说温润清甜的甜浆配着炸制两次的“二回头油条”最好吃。在他的形容之中，我这从没喝过甜浆的人，也不禁悠然神往。

然而甜浆却濒临失传了。也许是因为它没有像腊牛肉那样成为西安人的春节必备，没有像胡辣汤那样成为西安独特的早餐，更不是羊肉泡馍那种外地人到西安必定要尝的回坊美食。外地人到西安、西安人到回坊，都要吃他们觉得最能代表回坊特色的东西。而甜浆太普通，太家常，于是就在回坊日渐热闹的变迁中，在日渐繁华的岁月里，慢慢消失不见了。

回坊的街上总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对我来说它既熟悉又陌生。我家几代人住在回坊，在它的变化中传承着，也失去着！

回坊的甜浆，它细碎而真实，一如回坊的日子，有着家族的记忆，也承载着家族的传统，等着我们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