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理论”
姥姥不识字,但姥姥却有一套实际而现实的“理论”。
姥姥早年守寡,是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脚老太太,但就是靠她那副瘦小的身板,养活了母亲及舅舅五个孩子。
俺家兄弟姊妹五个,家里缺少劳力,姐姐仅读过一年小学便辍学劳动。姐姐里里外外都是把好手,上山砍柴,下地锄草,烧锅做饭,样样在行。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只要姥姥在俺家,每到吃饭时,姥姥总是把好吃的多夹一些给姐姐,口中还说:“姐姐累,应该多吃,上学不干活,吃了也瞎。”姥姥心疼姐姐,对我们这样好吃懒做的毛头小子是百看都不顺眼。在姥姥眼里,能为家做贡献的,就是好样的。
转眼几年,我也长成一个青壮少年,虽然不用辍学劳动,春耕秋种,也能推起小车下地运肥。吃饭时,我也享受到了姥姥对我的“特殊”照顾:“哥哥推粪累,吃好了有劲,你们不干活少吃点。”这是姥姥对我的弟弟妹妹说的话。
俺家与姥姥家相隔五里地,中间隔着一座水库。每年姥姥都要去几趟闺女家,自从我能推起小车下地运肥,接送姥姥的任务就落到我的身上。
接姥姥的一路是最美好的。坐在独轮车上的姥姥,一锅一锅地抽着旱烟,悦耳的独轮车声回荡在田野里。一路上,姥姥兴致很高,频频夸我如何有劲,讲着当前和一些远古的事,听得我似懂非懂。路上,要经过一个坡度很高的堤坝,每回,我都要在坡下停歇运气,尔后一鼓作气将姥姥推上堤坝。有一次,当我脸红脖子粗地将姥姥推上堤坝长坡,姥姥回身笑着说:“这回轻快吗?”
我不解。姥姥说:“我一直给你使劲来着。”姥姥边说边示范。
我哑然失笑了。原来在我推着姥姥上长坡时,姥姥一直用她的小脚狠狠的蹬着独轮车的前档,难怪上坡时姥姥和我一样“吭哧吭哧”运气。
我跟姥姥解释:你这样一点帮不了我,相反,由于你在车上乱动,反而增加了我的压力。姥姥听得将信将疑。但每回接送姥姥上堤坝长坡时,姥姥还是不由自主地用脚蹬起独轮车前档。
生活的磨难,使姥姥养成了抽烟喝酒的习惯,尽管如此,但姥姥却长命百岁。在姥姥一百零一岁的时候,还是躺倒了。临终前,姥姥非要见我一面。我得知消息,立马赶到。原来,姥姥一辈子怕热,说什么也不愿死后火化,尽管舅舅、母亲信誓旦旦的保证,但姥姥就是不相信,非要听我这个在外当干部的外甥的一句话。
我拉着姥姥的手说:“姥姥,我给您选块风水宝地,咱绝不火化!”
听着,姥姥欣慰地笑了。少顷,姥姥又示意我将耳朵附过去,我听到姥姥轻声说:“你是国家干部,不能让你犯错误,还是听上级的话吧!”姥姥就这样微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