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潭
斑竹畈、五棵松,黄沙岭上敲响钟。朱屋、腾云过天堂,塔岭金龟到响肠。徐徐春风沙岭庵,手心搭在白马潭。瘦牛奔过思茶岭,猫儿衔鱼到三肩。九井西风野人寨,十八里沙河到县边。
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位老妇要往县衙告儿子不孝,可又不知怎么走,于是儿子便将一路上的地点编成了这段脍炙人口的顺口溜。
“白马潭”,那一定少不了矫健英俊的白马,当然也一定会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吧?不知当年固执地要去县衙告状的老妇人在“手心搭在白马潭”时,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匹白马来驼她一程?
出潜山县城,一路往西,很快便到了天柱山西麓水吼镇马潭村的白马潭。白马潭如今已被开发为一处旅游胜地,我们此行,就是来白马潭漂流的,但不知为什么,在来时的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中,我却一直做着一个与白马有关的遐想--白马到底在哪里?我能寻找到白马吗?
因为一场春雨,白马潭的水裹挟着泥沙,有些浑浊。两岸是绵延起伏的山脉,白马潭就流淌在这条长长的峡谷之中。如果从高处看,这一段河流像是一条飘逸的绿丝带,在崇山中若隐若现。坐在筏上,我觉得白马潭更像是一条珍珠项链,两岸的青山就是翡翠做成的没有盖的盒子,仰头便见蓝天上悠闲散步的白云。“人在筏上便是仙。”我们整个身心都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深地吸引。有时明明一块大石头刚刚截断了视野,可稍一转头,一大片堆满山石的沙滩就横亘在你的面前,再不就是一片白芒在滩涂兀自寂寞着。
因为顺流,筏工不用太辛苦,他面对着我们,悠闲地很有美感地撑着筏。我感觉他不像在撑筏,而是在撑着脚下的这片地,撑着头顶上的这片蓝天。
“为什么叫白马潭?”同伴中有人疑惑而迫切地追问。
筏工为我们解开了心中的疑问--白马潭原叫“白芒潭”,原来潭中央有一片沙滩,长满了白芒,因而得名。“白芒”谐音“白忙”,农人嫌这名不吉利,一年辛苦到头,都白忙活了,那一家老小怎么办?于是将“白芒潭”改成了“白马潭”。一是取万马奔腾、欣欣向上之意,二是一到秋天,白芒成熟时,芒花摇曳,在风中一起一伏,远远望去,似有万匹白马在奔腾嘶吼。
听到这,我眼前似乎全都是白芒,全都是白马。
这种叫“白芒”的芦苇,在《诗经》里有个好听的名儿,叫“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美句,不知给多少炎黄儿女带来无限的遐想。从诗经里走出来的“白芒”,穿越了时空,现在就在白马潭的滩涂上,就在我们的面前迎风摇曳着,绰约多姿,如梦如幻。
半山腰上茶农在忙碌着,远远望去,她们像一个个小点。就是这些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小点传承了我们民族的茶文化。提到茶文化,我似乎看见一代“茶圣”陆羽从时空的长河中,从深山的茶园里向我们走来。他的《茶经》是世界上第一部茶的专着,我却更喜欢他的另一首诗。陆羽是个弃儿,是竟陵禅师智积收养了他。他闻禅师去世,哭之甚哀,作了这样一首诗:
不羡白玉盏,不羡黄金罍。亦不羡朝入省,亦不羡暮入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他不羡荣华富贵,只慕那西江的水,能流到竟陵城下陪伴师父!
突然有“雨水”从天而降。虽然白马潭的水不是西江的水,可是经这潭水泡出的天柱毛峰,不仅有沁人心脾的醇香,也能使我们在细小的玄思里观照到生命的美感。采茶非采篆,远远上层崖--摩挲着一片片的嫩芽,我似乎看见了陆羽在深山里采茶的身影。
两个小时的漂流结束了,我像是从另一个时空走了一遭。可是有人还在发出疑问--白马潭,到底有没有白马,白马到底在哪里?
“你想有白马就有白马,你想白马在哪它就在哪。”
筏工似乎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顿觉他俨然是一个哲学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