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上）

人越往坟墓接近，越对人生往事不由自主地去琢磨去回忆，像在烟雾间一幕幕呈现在脑际里。是悲是喜都很清淡了。

母亲活着的时候曾说过她在生我的时候，梦见西厢房顶盘着一条大蛇，我的确是属小龙的。1983年我来美国探望父亲，为他庆祝90大寿，他又告诉我是11月怀胎的。这个我不敢相信，因为我们兄弟共六人，男三女三我是排五的，母亲是一家之主管，忙里忙外，很可能粗心记错了，父亲又长年在外经商，他怎么会记得孩子的生辰呢。

我的家乡是山东省牟平县养马岛中原村，祖父在朝鲜仁川经营绸缎庄，父亲在哈尔滨开油坊工厂，叔父是英美烟草公司奉天总代办，家业算是富足有余了。

1930年1月在春节前几天我出生了，后来由于腋下生了一个脓疱，吃多了“六神丸”而溃烂，整天啼哭不休。夜间吵得大家不得安睡。爷爷就用黄裱纸写了一批“天皇皇地皇皇，我家出了个哭夜郎，行路君子念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拉着我二哥贴满了全村。

爷爷为我排名“让”，因为与叔叔家的男孩一起排起来我依然是老五：温、良、恭、俭、让。杨姓排辈我们属“先”字辈数，就叫“先让”了。小名“顺成”，这使我常想到自己能走到今，也托了这个乳名的福。号为“牵福”，我从小就感觉它太俗气不含蓄，很少用。不过内心也感到自己一辈子应了这俗名的福了。

母亲缺奶，家里从外乡找来了一位奶妈，后来由于我的头发与家人乌黑毛发不同，而是棕黄色的，祖母为此常骂奶妈，说我的头发像她了，我看这也冤枉人家了。

我们兄弟姐妹间，大哥二姐和我都长了一双小眼睛单眼皮，记得我三四岁时到隔壁姑奶奶门口玩耍，姑奶奶夸了我一句：“看顺成的眼睛多大呀！又好看！”这一下子把我美得不敢眨眼睛了，跑回家冲着妈妈瞪着眼不动。我妈奇怪问儿子怎么了。我说：“姑奶奶说我大眼睛好看。”妈妈笑了说：“傻孩子，姑奶奶是拿你开心哪！”这可太坑人了，竟如此不负责任。是的，什么都可以长大，只有眼睛不可能长大。这件事对我的印象很深刻。生活里会遇到无数不负责任的表扬与夸奖，千万不可轻易相信上当。后来我经常举这个例子教育子女和我的学生们，莫被有人夸你两句不负责的话就真以为自己是“双眼皮的大眼睛”了。

1934年，爷爷从朝鲜仁川捎信来家说想孙子了。让我二哥再去陪他一段日子，可是二哥正在县城读书，不能再请假荒废学业呀。家里商量了好几天，最后祖母做主让大哥从烟台益文中学请假把小孙子我送去朝鲜算了，由于才4岁，大哥跟着可以多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