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走眼”的母亲

前几天，母亲从市场里买来几斤葡萄，卖相很差，味道很酸，我吃了几颗便放下了。我问妈：“这葡萄几块钱一斤？”她说八块。我一听心里就有些火气，我压低声音说：“妈，超市才卖六块，您啥眼神？看这葡萄，明显是放了好几天的，不新鲜不说，还一点也不甜。”

半晌，母亲悠悠地说：“那卖葡萄的老太太，她蹲在地上的样子，很像你外婆。”说完，她泪水涟涟。

我怔住，半天无语。母亲和外婆一直关系不太好，她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外婆却最不疼她，小学一年级未念完，就让她回家干农活，一刻不闲，母亲为此耿耿于怀。外婆在世时，母亲没少跟她顶嘴，唠叨外婆的不是，母亲心里是藏着满满的委屈。

就在前两年，外婆去世了，这之后，母亲很少在我面前提起外婆，我以为母亲还在怪着她，却没想到，她对外婆的思念却是无处不在。

母亲是个个性要强、做事精明的女人，很少吃亏上当，情感极少外露。在我记忆里，我很少跟母亲亲昵，她也从未说过她爱我。我也一直以为，母亲是最不喜欢我的。我是老三，母亲在生下我们三个女儿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生下弟弟，中年得子的母亲满心欢喜，把弟弟视若珍宝，对我们却是非打即骂，我们也因此事事都让着弟弟，避着母亲。

前阵子我开了家小饭馆，因为忙着其它生意，要出远差，便让母亲过来全权打理。母亲是这方面的能手，小店被她打理得生意兴隆，她说人手不够，一个人太累，我说你招一个人吧。母亲嘿嘿笑，那行，就招一个手脚麻利，年轻力壮的男人，能帮我干些体力活。一个月后回到家，见母亲正在搬运大包的盐，累得汗流浃背，而边上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我不由得对她埋怨起来：“妈，你啥眼神？竟雇了这么个小丫头，你看她，能帮你什么！”母亲一向对人挑剔，我不知道她是看中了这小姑娘的哪一点，听说她挑挑捡捡，挑了半个月才招到人，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不合格的“帮工”。我再问，母亲低低地回答：“她拉了个大箱子站在那里的时候，背影很像你。”一句话，说得我眼泪汪汪的。

母亲年岁大了，原本是明亮清澈的眼睛搭着厚厚的眼袋，而且越来越浑浊，越来越模糊，眼神越来越差。可是，经过岁月的流年，我的母亲，却越来越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