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四季
校园的樱花开了,在春风的抚摸下羞红了脸,白云山上的桃花也开了,如少女般,有着浅浅的粉,纯纯的白,路边随处可见的紫荆花也漫天的开了,望去,像是“一帘幽梦”。广州城的春天,摇曳着一股浪漫的气息,香香的,甜甜的,艳艳的,让人春心荡漾啊。
梅艳芳说:女人如花花似梦。是否,每个女人的心里都开着一朵属于自己的花,花里都藏着一个绮丽的梦?
记得小时候,我最爱的就是凤仙花了,种在老屋天井的土盆里,花型小巧,翘然如凤状。凤仙花俗名指甲花,用手揉捏,便有红红的汁液流出,可以用来染指甲。有时偷偷的掐了来,敷在指甲上,或者捻出汁液,用手指沾了抹在嘴唇上,那唇和指甲便也有了颜色,显得明艳生动起来。凤仙花,在那个色彩单调的年代,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亮色,看着镜子里自己唇上鲜嫩的粉红,心里充满了隐秘的快乐。
八十年代初的校园,自然清新,我读的师范学校,更是如此,除了读书,更多的是自由生长。记得当时校园里有两株高大的金凤树,“叶如飞凤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一到夏天,那满树繁花便红得惊心动魄,红得肆无忌惮,红得就像我们的青春年华,甜美,热烈、奔放。
那时的我,很喜欢穿了一身红衣红裤,娉娉婷婷的走在校园里,从宿舍到教室到广播站到画室到饭堂,都得从金凤花下经过。关于那几年生活的记忆,似乎都和金凤树有关,以至于后来我一直固执的认为,只有金凤花开的校园,才是最美的。师范三年,我在金凤树下的那一方平台上主持节目、唱歌跳舞;在金凤树下平生第一次收到男孩子夹在书里递给我的信;也是在金凤树下,在一个美好的夏夜,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相约假装偶遇,两人坐在石阶上说话,中间隔着半米远,我低着头,心如鹿撞,紧张羞涩而又甜蜜,当时说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但当时那场景,那月光下斑驳的花影,凉风里淡淡的花香,时隔多年,依然清晰。
十五六岁,豆蔻年华,那时的我,清高,孤傲,带点梦幻,又有点孤芳自赏。喜欢看琼瑶小说,看红楼梦,听邓丽君的歌,在一个少女的眼里,青春很长,未来很远,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简单就好。可是,当我多年后在珠江边看到那一株红艳似火,灿烂如霞的金凤花时,我只能感叹,时光只不过是树梢上那火凤凰,匆匆一夏,便翩然远去。
而最让我时时怀念的,还是那株摇曳在我的文学梦里的牵牛花。20岁那年,因祖屋已经破败,我们暂时搬到郊外父亲单位的宿舍,那是原来部队留下来的营房,掩映在一片树林里。房子是平房,简陋,胜在前后都是空地,我们用竹篱笆围成一个小院,后园种上瓜果蔬菜,还养了鸡,前院种上花花草草,再在篱笆墙外那片草地撒上一把瓜籽,这小小的院子便也蓬蓬勃勃,生机盎然起来。
牵牛花就是那时种下的,一截老藤,种在墙角,寂寂无声,然后有一天,你突然就发现她已悄悄的绿满竹篱花开满架了,甚至还漫上房檐,覆满屋顶,“素罗笠顶碧罗檐,脱卸蓝裳著茜衫。望见竹篱心独喜,翩然飞上翠琼簪”。那千百朵紫色小花在阳光下随风摇曳,婀娜多姿,灿如欢颜,让人怦然心动。
住在小院里的那些日子,恬静悠闲,早晨,在花香鸟语中欢欣醒来,晚上,在星光月色中沉沉睡去。秋夏之夜,或和家人,或和朋友,坐在花前月下,喝茶,聊天,四周寂静,只有草虫的呢喃和我们的喁喁笑语。生活如此明媚,诗意有如牵牛花之藤,一发不可收。我开始了写作,写我的牵牛花,写我的祖屋,写我朦胧的爱情。因为写作,我认识了一群颇有才情的文学青年,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谈诗论文,唱歌朗诵,有时也呼朋引伴爬山去,看海去,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赏花去。
现在回想起来,住在那里的三四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了,那时我们有理想,有追求,有文学情怀,而这摇曳着阳光和花香的田园小院,让我们风尘仆仆的灵魂有了安放之地。
三毛说: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青春之所以让人怀念,也在于它是如此灿烂又是如此易逝。
可是,生命即使百孔千疮,我也要努力在那孔里绣上一朵花。
离开故乡到广州求学、定居,有许多年,我每天忙于工作、相夫教子,生活奔波而又平淡,也曾有过烦恼、痛苦和悲伤,那个时候,女儿柔软的笑靥,就是我的太阳花,明媚、光明,她的“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她“是一树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是爱,是暖/是诗的一篇”。她让我拥有爱和希望。
这些年,我不断地行走,喜欢出去旅游,喜欢在城里大街小巷闲逛。我登临过气势凛人的雪山,驰骋过广袤无垠的草原,跋涉过飞尘扬砾的沙漠,也驻足于街边路旁的野花小草。而在万水千山走遍之后回首,你会发现,曾经的磨难早已淡然,只要心里有爱和梦想,你就拥有了一座篱笆小屋,可以闲庭信步,可以静守流年。即使容颜老去,你依然可以活得简单而精致,优雅而从容。
此时,正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花开正好,约上三五好友,赏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