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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的探索

作者: 朱晓剑2017/12/15现代散文

为何会喜欢木心?第一次读他的文章,真有些惊艳,常见的词语,在他的语言世界里,有不一样的风采。那是语言的精准表达。这与时下的流行汉语有所不同,在简单中有着复杂的意思。

作为一个古文爱好者,在他这里找到了古风,词语与词语之间,句子与句子之间,连绵,起伏,又有灵动。读他的文章,技巧之类的似乎压根就不存在,犹如流水一般,自然地流淌。所以,每每读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在当下的汉语中,虽然经常会撞见一些好词好句,但也仅仅是这样,新奇,却未必与传统融合。我理解,所谓推陈出新,就是古与今的恰到好处。读木心,会有这样的意思。阿城当然也有这样的境界——在多数时候,这样的新是从传统走来。

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如今的作家较少去谈文体创新的话题。这或许是陷入到现实语言的泥沼里,不能自拔,创新意识随着社会的浮躁气息而波动——耐得住寂寞,似乎是很难做到的。木心的文学、艺术造诣绝非泛泛,从他结交的朋友来看,也都是各有风格。而正是这样的环境中,才有了沉淀。这从他的文章中大致都能看到。

木心的探索,我想它至少包含了两层含义:一是文体,一是艺术。说到底,他是在追求一个极致,而不是空泛的抒情,或叙事。这或许只是旁观者的意见,却能够让我们看到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多面体。在木心的眼里,或许是没有那么多新奇的念头的,只是顺着自己的性情发挥出来,遣词造句,无不具有匠心,如此这般,自成风格。

这样的例子在他的诸多篇章中随手可拾。其所展现的是思考,是对世界的领悟,如:

生命的两大神秘:欲望和厌倦。每当欲望来时,人自会有一股贪、谗、倔、拗的怪异大力。既达既成既毕,接着来的是熟、烂、腻、烦,要抛开,非割绝不可,宁愿什么都没有。厌倦的前身即是欲望。若要超脱,除非死,或者除非是像死一般活着。(《琼美卡随想录》)

野果成全了果园,大河肥沃了大地,牛羊入栏,五粮丰登,然后群莺乱飞,而且幽阶一夜苔生——历史短促的国族,即使是由衷的欢哀,总嫌浮佻庸肤,毕竟没有经识过多少盛世凶年,多少钧天齐乐的庆典、薄海同悲的殇礼,尤其不是朝朝暮暮在无数细节上甘苦与共休戚相关,即使那里天有时地有利人也和合,而山川草木总嫌寡情乏灵,那里的人是人,自然是自然,彼此尚未涵融尚未钟毓……海外有春风、芳草,深宵的犬吠,秋的丹枫,随之绵衍到……(《哥伦比亚的倒影》)

当然,这种探索可能会因经历、境遇而有所差异。但总体而言,给我的印象是,木心对文化的理解可能更接近于古典,而不是对现代潮流的追随。所以,阅读他的文章要慢,而不是快读一过。若是快读,可能犹如在原野的树下,看天上的行云流水,反而会忽略掉文字的深意。这在今天我们消费文化的同时,也真该有对文化的尊重——在对待不同的文化语言时,多一点理解,而不是暴力地予以否定或赞美。这是文化的底线。

读一段木心,感觉有点“腻”了,那是源于文字意象的密度,不妨停下,过上几天,甚至几个月一年,再回头来看,或许能够发现它的妙趣,这种阅读经验如今也是极难遇到,事实上,我们对阅读的理解可能更偏向于求知,而忽略掉了人与书的相遇、呼吸。

木心的探索,正如同我们对他的阅读一样,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这个过程是随着阅读的次数增加而变得细微、丰富。这也正是一个作家所赋予文字的魅力所在——一旦我们轻易从文字中读出那种细微,而无需深思,那就等同于丧失了文化魅力。在多数时候,文字的力量所呈现的即是一种探索,对知识对未来的可能性做更多的前瞻,它可能并不完美,却无妨它的仪态丰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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