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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旧事

作者: 段祖琼2017/09/18情感散文

无数个类似的夜晚,睡眠极差的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个小时后,终是累了、乏了,艰难地睡去。只是一闭眼,梦就来了。看过几次中医,说我神经衰弱,吃了好几月的中药,状况并没有明显好转。逢睡必梦,一个接一个地做,哪怕中午小憩十分钟也不例外。

睡不好觉心情也差,儿子调皮时容易发火。每次“战斗”结束,他很快就忘了委屈,挂着眼泪也能倒头呼呼大睡,我无数次羡慕过他。在深深的自责和歉疚中煎熬着,迷迷糊糊又开始做梦,却是断断续续难以连贯。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便不由自主伸手摸摸孩子是否又踢了被子,习惯性地帮他盖好。再入睡时,梦便清晰起来。

又是老房子,又是那间我曾居住过十几年,几乎伴随我所有梦境的房间。那里有童年的影子和曾经艰难的日子,更有远逝的温暖和亲情

弟弟挨揍了,我幸灾乐祸在旁边观战。他总是闯祸,就像我儿子一样精力旺盛,破坏力极强。我有两个弟弟,他们的破坏力是我儿子的两倍,母亲“狮吼功”失效时,便请出了极具杀伤力的武器——竹条子,当然也包括我,那时候可没少吃苦头。

凌晨醒来,大脑里一片混沌,记不清梦里发火的是我母亲还是我,挨揍的好像是我弟弟,也像是我儿子,因为愤怒还在我心里蔓延。能够记清楚的是那个场景,暗红色的窗棂,蓝底的窗帘,还有屋里对面放着的两张高低不一的床。

再无睡意,黑暗中童年往事一一涌上心头。我想起一件我挨打的事儿。大约五岁的时候吧,母亲曾无数次给我们描述那次事件,她说我差点弄瞎了弟弟的一双眼睛。

那年父亲请了十几个工人帮我家修整屋基,要把靠河岸的深沟填平。父亲开车拉石料,母亲忙前忙后招呼茶水和一日三餐。我们无所畏惧,在潜藏危险的环境里追逐嬉戏,在工人们的“晒口”上穿梭,常常被他们呼来喝去。母亲顾不上我们,她的背上还背着不会走路的小弟弟。那天下午,父亲拉回一车石灰,卸在院子里,热浪袭人。我和大弟弟从工人腋下挤到炙热的“火”堆跟前打闹。母亲说我把弟弟推进了那堆石灰里,工人提着弟弟的两只脚把他从石灰堆里拽出来,看着他七窍流血都吓傻了,是她用清水给弟弟一遍一遍冲洗,他的眼睛肿得又红又大,差点瞎掉。她处理完弟弟的伤,然后把我摁在床上打了个半死……

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忆不起那顿打有多痛。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所幸弟弟福大命大,要不然我的罪孽就深重了。

后来,弟弟也有“报复”我的行为,将我推下了十几米高的石坎。我在石坎下面的菜地里昏睡了半天才被父母发现抱回家,他们把昏迷不醒的我搁在床上,到下午时,竟然自己醒了。我曾开玩笑说那次事件是弟弟为了“报复”我而下的“黑手”!其实当时他还不到六岁。我们后来说起惊险的童年往事,会情不自禁说:“互不相欠了!”然后笑得没心没肺的,仿佛那些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长大后,我们其实很少一起回忆小时候,或者说是刻意回避和不愿意去回想。十岁后父亲的缺位是我们心灵深处的伤口,与母亲和我们都不愿意再触碰,那种痛比任何肉体上的疼痛更折磨人。

偏偏我一次又一次在梦里回去,回到那座熟悉的房子里。那座房子从未改变过它的样子,但我们却离它越来越远,离过去越来越远。在亲人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里,我努力想抓住点什么,不断地努力,却除了梦境,终是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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