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老师
说来好笑,我上学是为了有人玩儿。那时父亲在外工作,哥姐都上学,我像个小尾巴似地围着母亲打转儿。母亲烦了:“丫头上学吧,有人玩儿,我就放心了。”我只得背上姐姐淘汰的补丁书包,揪着母亲衣襟来到学校。看见那么多孩子可怜巴巴地坐着写字,我才感到自由疯跑一去不复返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别哭,你的花裙子真好看。”一位年轻女老师蹲在我面前和风细雨地说。小时候最高兴有人夸自己衣服好看,我不哭了,看那齐腰甩动的两根长辫子,顿时充满了喜欢和温暖。就这样,我上学了。女老师姓辛。我最小,但个子最高,就让我当了班长。每天辛老师一进教室,我便全神贯注亮开大嗓门:“起立!”辛老师总是用她的月牙儿眼环视一下同学们,点点头,翘翘那闭拢了也像在微笑的嘴角,两个酒窝儿跟着一动一动,像神话里美丽的仙女。
一年级读完,我拿了班级第一。母亲把我的奖状贴在墙上,逢人串门就指给人家看,大有“无意插柳柳成荫”的窃喜。二年级那个秋天的上午,辛老师的长辫子突然变成了短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我预感到了什么。果然她要去结婚了。看着她在办公室门口与老师们道别,我故意大声咳嗽,希望她看见站在门口拐角的我。终于,她朝我走来:“辛老师,你还回来吗?”我哽咽了。辛老师从兜里摸出几根铅笔:“丫头,好好学习,长大才有出息。”我依依不舍地怯望着她,她蹲下来,用手梳理着我额前的刘海儿,眼睛也湿润了:“有时间一定回来,我也想你们。”
辛老师,后来才知道你去了青海。人生辗转,你早已记不得我了,但你仙女一样迷人的微笑深深刻进我童年的记忆,你讲课时甜润的嗓音至今萦绕在故乡那所小学里。
没想到辛老师一走,温暖也伴她逃向了遥远的大西北。接替她的是新调来的一位李老师,这位李老师30来岁,干瘦的小个子,总是眯着的眼突然一睁,射出十分吓人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李老师仍包班,他天天圈住我们苦读。男生完不成作业或踢一脚,或拧耳朵,女生则面壁。到三年级下半年,屡遭皮肉之苦的一些男生蓄谋“起义”,但一遇上那双眼睛的凝视,全都蔫了。连续两年的呕心沥血,全县统测,我们班拿了冠军。四年级后,添了作文课,李老师仍教语文。他见缝插针,今天一个日记,明天一个作文,完不成无一例外训斥加体罚。后来居然别出心裁让我们学《新华字典》,每天掌握几个字。一年下来,《新华字典》陆续让我们啃完了。小学毕业,百分之一中考率,全乡十个村只考上三个,我们班就占了两名,我的作文居然满分,后被印成范文发给全县的小学生们。
李老师,算一算你已年逾古稀的高龄了,愿你仍健康长寿!你当年的教学方法已遭淘汰,但你严厉的行为今天回忆起来已变成一种特别的爱。没有你这位园丁无情的修理、剪枝、浇水、施肥,我不会长成还算茁壮的一棵树。
如今,我已发表了100多万字作品,出了好几本书。回想起来,我的作品总在呼唤最美的真情,这与辛老师在我幼小心田播下的爱的种子是分不开的。我的文字基础扎实,这得益于李老师最初超量的日记和作文练习……
师恩,永远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