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垛里的乡愁
周日,带孩子去娘家小住。走在乡间道上,放眼望去,两边广阔的田野里都是农人忙碌的身影。正是“芒种”季节,只见一台台收割机在农田里“突突”地收割着饱满的麦子,农人只需要准备好几十条待装的蛇皮袋装麦子,一天就能收满几亩麦田。极速的现代化丰收情景,看得我内心又回到童年那个麦收时节。
那时没有机械化操作,全靠劳动力,哪家劳力多,他家向水田里下秧苗就快。各家各户都在暗暗比赛着抢收麦。我和母亲踩着月光,一直弯着腰割着,父亲就一直挑着麦捆,迎着月光往打粮场跑去。打粮场闲时父亲就用老牛拖着石碾子围着场子转圈子打压好了,便于摆放麦子。我们割到天亮,父亲也挑麦捆子到天亮。然后,还不能休息,得把自家茅坑肥用板车运到农田里,常常是父亲在前面拉着厚厚一车肥料,哥哥在后面用力往前推,以减轻父亲肩头的重量。直到储蓄一冬的茅坑肥料全部运到田里时,才开始一边犁地,留下田埂,一边按长方形挖沟,便于往田里放水,使地里水路通达,保证每棵青青秧苗都能喝到灌溉到农田里的水。这些重活都是父亲和哥哥来完成的,我和母亲拔秧,插秧。
“芒种”时节,一家人都在田间地头奋力地忙碌着,只想早早插完地里的秧苗,才能踏实地舒口气,只有后背上湿透的衣衫在相互交流着累并快乐着。父母常常舍不得我和哥哥做事,总说我们太小,力气负重过多会影响长个子。我常在贪玩中被哥哥喊到父母身边,还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我,要我从小就要养成爱劳动的习惯,要帮父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还用糖果哄我呢,好几次打开吃时,竟发现是哥哥用漂亮的糖果纸裹着泥巴做成的来忽悠我,那时非但不生气,还常被逗得开怀大笑,而后心甘情愿地跟着大人后面做事。
那时我家四亩田,主要劳动力还是父母,待水田里插好秧苗,刚好过了抢收时间。还不能休息,夏天雷雨多,说下雨就下雨,得赶在下雨之前,把先前挑到麦场上的麦子打好。那时生产队里有脱粒机,父亲站在脱粒机对面,把一捆捆麦头放进脱粒机里,双手抓住麦秸秆,和母亲轮流脱粒。有时我和哥哥抢着要往脱粒机里送麦头,父亲坚决不同意,总说那太危险,不小心能把手指头给脱掉,只要哥哥带我回家熬锅绿豆稀饭送来喝。清醒记得,有次和哥哥把稀饭送到打粮场时,只听见机器声,没见父母身影,再细听,阵阵呼噜声传到我们耳朵里,我刚想喊醒他们,哥哥不让喊,说父母太累了,睡会儿比喝稀饭好。然后哥哥把机器关掉,带着我在月光下玩耍,那时场上家家麦秸垛堆得很高,很好看,如同蘑菇房一样。和哥哥围着麦秸垛捉迷藏。月光下的麦秸垛闪着柔和的金黄色,萤火虫飞来飞去,一闪一闪的,一眼望去满场都是萤火虫带来的灿烂星光。秧田里听到蛙声阵阵,和白天的蝉鸣约好了似的,日夜唱响在江南天地间……还记得加入哥哥一伙人中去莲塘捞鱼,挖泥沟,放诱食,还在上面放层草做掩藏,天亮了,发现沟里都是待捉的螃蟹和泥鳅,那些都是家里桌上最丰盛的营养品。
如今人到中年,看着现代孩子的童年都是现代化的玩具,吃着潮流美食,但总缺少麦秸垛里的那份乡愁,那份难以释怀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