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有度合欢树
流火的夏日,合欢花像一把把小扇子,驱赶着层层热浪。
陕师大家属院内,在我每天接送孩子上学的路上,道路旁是两列高高大大的合欢树,舒展的枝叶彼此交错,在道路的上空合围成碧绿的“拱廊”。炎炎夏日里,十余米的合欢树,用这自然细密的绿色隧道以及默默递送的花香,将我和这条路上的行人,与炎热隔离开来。
盛花时节漫步其间,彩云罩顶,飞鸟盘旋,这人、树、鸟之间的“合欢”,常常让我生出走进一幅画里的恍然。
合欢的花朵很“仙”,有点阳春白雪的味道。它的花瓣退化到几乎看不见,一丝丝、一缕缕的花蕊(雄蕊)舒展开来,粉红中夹了些净白、鹅黄,有着璎珞般飘逸的线条。满树的“花朵”远看像是用蘸着胭脂的毛笔,涂出点点粉红色的烟云,近看像一把把羽扇,清丽可人。
或许是受合欢花蕊的误导,罗马人最初以为中国的蚕丝制品,就出产于这种树,所以称其为“丝树”。陕西人叫合欢为“绒线花”,它还有“马缨花”“青裳”“绒花树”“鸟绒”“合昏”等好听的名字。
合欢的特别之处不仅在花,叶子也漂亮有趣。
一个小叶柄上,羽毛般生长着十几、二十对镰刀状的小叶子,两两相对、齐齐整整。每天,夕阳西下时,羽状小叶就慢慢靠拢,直到两两相合。从这个时候开始,月光可以轻易地洒下来,凉风也能够轻松穿透。次日清晨,领受到光线的指令,静静相拥的羽叶才渐渐分开。
与其近亲含羞草的“一触即发”不同,合欢叶子的开合不是根据“触觉”,而是出于对光和热的“情感”——白天张开,到了晚上,便收拢起来“睡觉”。在夏天炎热的午后,小叶子也要午休一小会儿。
“虞舜南巡去不归,二妃相誓死江湄。空留万古香魂在,结作双葩合一枝。”唐代诗人韦庄的这首《合欢》诗,浓缩了一个动人的传说——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未果。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
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泰山下一个村子里,员外家名为“欢喜”的女儿,出落得貌若鲜花,但自从欢喜去了南山烧香回家后,却茶饭不思。员外请名医来看也无济于事,随张榜招贤,为爱女治病。恰有一穷书生精通医术,他揭了榜,想得些银两做路费进京赶考。巧的是,这书生就是小姐进香时一见倾心之人。原来,小姐害得是“相思病”!书生用一种叫“有情树”的花煎水给小姐喝,两天后,病就痊愈了。最后书生中榜,二人结为夫妻,人们从此将“有情树”称为“合欢树”。
相比第一个传说,我更喜欢后者:主人公在世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幸福欢乐,而不是在死后悲情地合二为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每个俗人都希望的结果,也该是合欢树的本意。
在植物中,合欢的智慧,也相当出众。合欢的叶子,可以巧妙利用叶柄基部类似储水袋的细胞,自如地吸水或放水,细胞因此膨胀或收缩,带动叶子展开或闭合。而指挥储水袋细胞吸水或放水的指挥官,是光强和温度。和人一样,植物之所以要睡眠,也是因为大气环境太燥热了。睡眠,是合欢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形成的一种抵御干旱的本领,为的是减少叶面水分的蒸发,以便保持精力,更好地生存下来。
翠羽绒缨的合欢树,有情趣、懂休息,多聪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