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麦秸垛
我的家乡地处江海平原,没有山峰丘陵,缺少枯柴野枝,烧锅煮饭大都用庄稼的秸秆。“麦既登仓,禾秸杂沓,翁命收积为垛”。记得每年麦收之后,我的父母就非常珍惜地将从脱粒机里吐出的麦秸草储存起来,以备日常燃用。乱秸比较好堆,父亲用那长柄铁叉一次能叉一个小丘似的草垛,几个草垛堆上去后,用铁叉拍拍,用脚踩踩实,然后再用铁叉叉草,两三亩田的麦秸草个把小时就能堆好。扎成把的齐秸则难堆一些,要一个把一个把地拎到草堆上,还要排齐压实,到顶时又要做成屋脊似的上盖,以便雨水外泄。堆好的麦秸草犹如一个倒扣着的大元宝,高大结实,饱满陡峭。狂风吹不散,暴雨滴不进,终年保持草质如新。
麦秸草垛是水乡平原上的一大景观。它们散落在房前屋后,河沿树旁,是那样的潇洒、典雅。春季,和煦的春风从麦草垛上掠过,那清新的麦草香混合着花儿的芳香弥散在村庄上空,令人陶醉。夏日,草垛上爬满了豆秧瓜秧,把草垛染得浓绿一片。到了秋天,草垛上又是另一番情趣。缤纷多姿的丝瓜花、扁豆花、牵牛花把草垛装扮得一片灿烂,楚楚动人,随便掀开哪一片绿叶,都能看到一个个果实笑藏在里边。月朗风轻的夜晚,寄居在藤蔓上的纺织娘、织布郎,放声歌唱;隐蔽在草空隙间的俏蟋蟀、钱驼子,轻声吟和,闹哄哄,不停歇,草垛简直成了“音乐演奏厅”。冬天,乡下人衣着单薄,瑟缩着身子依偎在草垛上晒太阳,人们得到的抚爱、温暖,只有母亲的怀抱可与之相比。
炊烟,在乡间曾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麦秸草的炊烟,更有它独特的俊美。麦秸草不耐烧,在锅膛里火力一会儿旺,一会儿微,因此,烟囱口冒出来的炊烟,也一会儿浓,一会儿淡。浓时如乌云翻滚,缭绕着升向空中;淡时丝丝缕缕,袅袅娜娜,似有谁在描绘着一幅画,漫不经心。
而今,电饭煲、液化气灶等炊具已取代大锅灶进入农家,麦秸垛失去了它存在的价值,农民只得将麦秸草付之一炬了。闻着麦秸草呛人的烟火味,我倍加怀念昔日麦秸垛的芳香。由此我企盼着麦秸草能真正被综合利用,变废为宝,使人居环境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