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绿心田

先前，为一点芝麻蒜皮的小事与家人起龃龉。他说我爱找碴儿，我嫌对方态度不佳，双方各执一词，怎么都找不到平衡点。兄弟姊妹吵架往往没个结果，末了只能不欢而散。

吵起架来，当然认定是对方的错。我满心愤懑地出外觅食，步行五分钟的路程，口角后的烦躁兀自翻滚。点餐后向老板娘说声等会儿再取，便漫无目的闲绕起来。

面店前方邻接着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面无表情的行人，灰扑扑的废气，以及规律的交通标志，蜂拥而上地将我推向后头僻静的巷道里去。顺心而为，我没有理由不答应。

拐了个弯，方走几步，但觉秋风淡淡，温柔地推展我皱聚的眉头，让紧抿的嘴角放松开来。漫步的道路和周围住家都沐浴在午后的暖阳中入睡，睡得很沉，像婴儿在母亲怀里的恬然；人们也在酣眠，与万物安然共存，互相信赖。迥然不同于夜晚的冷静，午后的静谧好像一抹微笑，展颜相对。

丛生的行道树满满坐落，住家在庭园阳台栽种的盆景绿荫满枝，探头于径。未经修整的植物们，毫不显得杂乱。反而更让人认定：这是浑然天成的“自然”！将中秋，小世界的天地没有萧瑟。零星几棵树点缀片片黄蝶，仅是微添斑斓，不让人反生自伤之感。

四周俱是枝叶婆娑，熨贴肌肤的温度是秋意初袭的柔和。此刻，穿一件不加外衣的短袖恰好。恍惚间抬头一望，薄薄日光均匀地分布在灰蓝的天空里，微阴不雨。忽然觉得自己好贪阳光，禁不住满心渴饮而浮步前去。一直向前。

好久没有觉得阳光这么好！色泽好，触感也好。不经意想起有报道曾云晒太阳能让人稳定心情，还可促进体内维生素Ｄ的合成。又更愉快了些！

原本的不快早已融解，光顾着以脑中贫瘠的植物知识，用双眼亲自辨认这棵树是椰子还是棕榈？那棵应是柏树吧！七里香和仙丹花之类的矮树丛填补着空隙，更多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自两旁林立，到拱成短短的绿色隧道。非得让我忙得不亦乐乎，忘了火气。

此处离家虽近，小小的迷路倒不夸张。平日未留心周遭，又怎能识得了路？方才点的面也该煮好了吧？愤怒和饥肠辘辘，变得无足轻重。汤面糊了或小小的迷路，暂且都不管。单为这样的心情，豪客们不为其浮一大白，雅士也会席地品茗的。

阵阵芬香飘送至鼻腔内，一路滚落喉咙心底，让人满腹清凉。闲步于都市里的一隅清幽，反正没带表也就不管时间。当巷道益发不通于外，绿意却愈多，我也愈走愈忘我。常言道“中隐隐于市”，此刻身在市中之野，也颇得其别趣。若然在野，看尽山水后恐也无趣。居于市，才更贪原始之美好。

李商隐诗云：“庄周晓梦迷蝴蝶。”我做了场清幽的梦，从小路又走回大道，一颗心绿油油地重返喧嚣。拎着香气四溢的食物，在回家途中，我冷静地思考为何家人易为琐碎的事争吵，半生不熟的朋友则否。说穿了，就是太多的视之当然。

认为这点小事对方应该不会介意，认为对方应该要为自己付出到什么程度，认为对方应该懂得自己的暗示，认为小吵大闹无妨……一旦逾越分寸，反倒失却体恤之心。话虽如此，一趟短暂的心灵飨宴，教神清气爽的我心境随之转换，往坏事里头加几滴清新。这些缺点的起因，本是出自互信互赖的友爱吧？争吵的症结，难道不是家人将自己当成“自家人”的表现吗？

转念之间，心田种下的郁结便迎刃而解，残存的一缕乌烟终于也转化为清新滋养的空气。还有什么气可生呢？与其耗费气力生气，不如再让自己来个午后的小旅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