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碧水向蓝天
临去香港前,我在网上查询香港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只有其中的一天是阴天,其余都是雨天。可到香港的第一天,天气出奇得好,特别是在浅水湾,那阳光显得分外温柔妩媚,她含情脉脉地关照着那一弯金色的沙滩、碧绿碧绿的海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不仅让人为之动情,她给我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我们是下午赶去浅水湾的。此时,湾里的海面上零星地飘散着两只小汽艇,两只小游船停靠一边,海边远处,七色慈航灯塔在海面的青岚中依稀可见。天空也出奇得蓝,就像浅水湾的海水被稀释过一样,透亮中露出一股神韵,天边还扯出像几片沙滩一样的白云。宽阔的沙滩上游客稀少,刚刚下车的一些游客,来到海边,相互留几张倩影,有一个美丽的外国少女,身着泳装,仰卧沙滩上,在沐日光浴,旁边陪她的是一个卷发男青年。看上去,这里闲散而又恬静。
众多的别墅豪宅、高楼大厦遍布于海湾的坡地上。来时,导游在车上讲个不停,说香港人是最讲究风水的,有钱人都住在山上。浅水湾背靠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山,山作龙形,浅水湾便成了一条龙,香港的一些巨商、明星都住在这里,包玉刚、李嘉诚、成龙、伏明霞……
伫立沙滩,仰望依天不老的逶迤青山,我不由想起了在中国现代两位着名女作家——萧红和张爱玲,她俩与浅水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萧红三十一岁英年早逝,她的墓地就在浅水湾,由此看来,她对这块宝地是多么地留恋。
萧红一生的情感柔弱而朦胧,似浅水湾碧绿碧绿的海水,丰富中带着几分忧伤。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作为“五四”觉醒冲破封建牢笼的“叛逆”女青年,萧红随表兄逃婚到北平求学,因无法生存退学,去投靠昔日的未婚夫,又遭抛弃,绝境中,奇迹般地等来了生命中的诺亚方舟——萧军。
萧军不但让萧红活了下来,还扑捉到了她的闪光点,带她拜在鲁迅的门下。萧红凭借《生死场》,在上海滩光芒四射。然而,萧红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心,破衣烂衫,饥一顿饱一顿,还得一次次吞咽着萧军移情别恋给她酿造的苦水。女人总愿从男人那里渴求爱和温暖。为了走出萧军背叛带给她的阴影,萧红闪电般选择了端木蕻良。
端木蕻良还是个文学青年,对大名鼎鼎的萧红崇拜有加,在不同的场合极力表达对她的无限仰慕,萧红找回了在萧军那里失去的自信,被伤害的自尊心得到了抚慰。
渐渐走出往日的哀伤,萧红心里以及生活都趋于平静。但她自十九岁走出呼兰河,颠沛流离了十几年,已把自己折腾的伤痕累累。和端木蕻良寄居香港后,便在现实的废墟上开始重建自己的精神家园。她深情回望自己的故乡,用艺术的才情,展开想象的翅膀,飞翔在一片纯净透明的天空,诞生了感伤、魅惑的长篇小说《呼兰河传》,奠定了她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
可是,寂寞和伤感依然环绕着她。同为作家且勤奋的端木蕻良,日夜沉浸在自己的文学和心灵世界里,没能给予萧红所渴望的安宁,幸福的憧憬似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心存幻想。在萧红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她躺在病床上,端木蕻良不露面,她就紧紧抓住骆宾基不放,并许诺病好了两人一起回呼兰河过日子。去世后,人们把怀抱“温暖和爱”的萧红葬在这里,让她每天都能看到浅水湾的微风细浪。
而张爱玲从小就生活在香港,在香港大学苦读了三年,极喜爱英美文学,她写的《茉莉香片》、《倾城之恋》是对香港的反哺。
张爱玲妈妈跟上海的几个牌友结伴同来香港,就住在浅水湾饭店。张爱玲多次从港大来浅水湾看妈妈。《倾城之恋》里这样写道:“上了岸,叫了两部汽车到浅水湾饭店。那车驶出了闹市,翻山越岭,走了多时,一路只见黄土崖、红土崖、土崖缺口处露出森森绿树,露出蓝绿色的海。近了浅水湾,一样是土崖与丛林,却渐渐地明媚起来。许多游了山回来的人,乘车掠过他们的车,一汽车一汽车载满了花,风里吹落了零乱的笑声……”
我们没顾上去从前那个浅水湾饭店,导游朝那边指指说那里就是。我看到的是一片公寓式住宅。导游说过去的饭店只剩下西餐厅和咖啡馆,走廊里能够看到旧时的痕迹。我想,多少风流韵事,多少欢乐笑声都已成了过往云烟,而近处和远处的碧海蓝天,还是张爱玲曾经看到过的海与天吗?
张爱玲的作品我读得并不多,但她的精灵鬼怪的才气,很是让我感到汗颜。
在爱情方面,张爱玲也有过失恋的痛苦,不像萧红那样深陷其中,她能很快从里面拔出来,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萧红在略微压抑下渴望自由,有着不屈的个性;张爱玲除飘着一股书香气外,更多的则是天生丽质。
目光移回浅水湾。头顶艳丽阳光,脚踏粒粒软沙,吸允湿润空气,了望无边大海。我似乎看到了萧红和张爱玲美丽的身影,虽然萧红的墓早已迁至衡阳,但她的灵魂依然在这里徘徊,依然流连忘返。
浅水湾,一曲柔美的弧线,碧海蓝天,金色沙滩。我在聆听海水与沙滩的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