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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拂过,草知道

作者: 苦茶2017/05/05情感散文

小时候,有两个梦。第一,有无数的书读;第二,长大当老师。那时,我还不敢做作家梦。山里小妞,梦想不敢太伸展,畏畏葸葸的。

三十多年过去,我已是高级语文教师,想读什么书,都能不费力地拥有。也就是说,教师梦、读书梦,都实现了;甚至,写字梦,也在变成现实。虽然我不敢自称作家,但发在报刊上的60万文字,是真的;出了散文集,是真的;入了河北省作家协会和中国散文学会,也是有证儿可验的。

有时我调侃自己:会点儿写作,又懂点儿教育;是写手当中会教书的,是教师当中会写作的。这个感觉还不错。是谁给我的呢?

就是幼时那两个梦。

跟所有山村妞一样,我从会走路,就基本放养在泥土与草木之间,喜欢捉虫儿,爬树,摘野果;喜爱花香,草香,泥土香。七岁,该上学了,我坚决拒绝。因为我感觉,我的天地在田野,被圈在屋子里,哪如在田野游荡有趣啊!我娘好言好语商量无效,一巴掌打下来,将哇哇大哭的我拖向学校。但是,不得了。最初的不适之后,我一头扎进了书本,深深迷恋上书页之间的纸香墨香,一醉到今天。

一路贪恋书香,东抓西挠找书读,太苦了呀!实在找不到,就读邻居老爷爷繁体字的线装书,连猜带蒙,还竖排的,不适应,视线老是会越界;读小姨、小舅的高中课本;以代写作业为条件,读同学家里的杂志。上师范时几乎读完了琼瑶。读席慕蓉,读《简爱》、《飘》、《呼啸山庄》,读民国散文。有好多情绪,想写在纸上。比如记忆里的花格窗,石井栏的老岁月,玉米的苗条,一头山羊的眺望。第一次发作品,便是诗歌《石井栏》,得了2.5元的稿费。有几篇,被全国中学生作品文集类的书籍收录。

之后,工作,便掷笔多年,一缕文学梦完美托付给了教育。生机蓬勃的校园生活,让我身不由己融进了童心。昔日梦想,一步步变成摸得着的生活,我有一种践梦的快乐。放弃“文学梦”,尚有丝丝不甘,但对学生的钟爱,不容许我敷衍每一堂课,哪怕是一丝一毫呢也不行!

我渐渐发现,教育自有一种魅力,它不亚于文学给我的快乐!我应该可以把“文学”与“教育”融为一体。

因为我知道,世间万物都是相通相达的;我还发现,文学和教育,有着惊人的一致。

它们都是塑心的。是拿一颗心唤醒另一颗心,用一棵树摇撼另一棵树,让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

它们都是动情的,催人泪下,震撼人心,荡气回肠,余韵悠悠。它们给心灵的感动与激荡,激情、浪漫和意趣,有着曲径通幽的一致。

它们都在人心深处植下梦想,并让梦想开枝散叶,盛放最美的花朵。它们带人走向人生的高处,精神的高处,向真、向善、向美,伟大、深刻、崇高。

文学中的形象,是教育的范本,玉一般的赤子之心,水一般的纯净灵魂,山一般的英雄梦想,海一般的浩渺胸襟……

教育风格,更类似文学的不同样式:诗歌的激情燃烧,小说的惊心动魄,散文的从容优雅,戏剧的起伏跌宕……

作家,以文字来塑心,哺育灵魂;教师呢,用教育,把鲜活的生命,变成一首首隽永的诗。

纯真,激情,妙趣,敏锐,深刻,浪漫,智慧,责任……这是教育的要义,也是文学的元素。

用文学的情怀做教育,是我的新梦想。为了追梦,就须读书。生命不息,读书不止,也正是我的兴趣所在。

我读《南渡北归》,为大师们的风采和梦想而折服。我读到,当年清华学校国学研究院的李济,27岁便以《中国民族的形成》论文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学成后,毫不犹疑启程回国,一门心思致力“新文化,科学救国,振兴民族”的他,有成为学术大师的梦想,却没有做百万富翁或显赫权势的追求。强国梦,不是他一个人的抱负,是那一代人共同的理想。梁启超安排长子梁思成赴美学建筑,安排次子梁思永学考古,都是为了让不受重视的冷僻专业,在中国土地上生根、发芽、成长、壮大,用梁启超的话说,“为中华民族在这一专业学问领域争一世界性名誉”。

读《南渡北归》,我看到和大师的差距:人格的,胸襟的,学养的。更枉论梦想。没办法,我只有读更多的书,来弥补。

2006年,我由中学语文教师,转做教师培训工作,当我跟教师们、校长们侃侃而谈、共同探讨时,我不是在做讲座,而是在讲成长故事、讲成长中的思索。写作梦,教师梦,16年的追梦故事,做教育工作,不可缺的中世纪田园牧歌般的诗意。口若悬河,两山排闼送青来。我发现,我仍然在以文学的情怀,做教育,只是对象悄然发生了变化。

我讲台湾作家张晓风,送儿子去学校,当儿子向她告别后,她看着儿子的背影渐行渐远,感慨万千,回家写下散文《我交给你一个孩子》:“世界啊,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欣诚实又颖悟的孩子,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这句发问,振聋发聩,我们做教育的,怎能不拿来掂量掂量,并常以它敲击心扉。我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回答这位母亲的发问吗?

我讲,教育是农业。该松土就松土,该播种就播种,该除草就除草,该施肥就施肥……一切顺应庄稼生长的规律,每一年,每一学期,我们都重复做同样的事,但是,每一年,每一学期,我们都有新的发现和惊喜。

我讲教育的“无为而治”,讲“民国十大先生”;我甚至花一周时间积累素材,为临城中学“青青葵”文学社的孩子们做一场场免费文学讲座。老公和闺蜜不约而同笑话我:无利不起早,现在这世道,没报酬的事,谁去干?你赔着自家电费,赔着自己时间,尽干傻事!

傻?傻又怎样啊?只要傻得快乐,践行着自己的梦,还能帮别人圆梦,多合算的傻!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我还拥有这样纯洁的梦想,我引以自豪呢。

教书的同时,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写字,白天是教者,晚上是写者。当我把手放在键盘上时,不仅仅是在写文章,我更是在倾诉;而当它们登在一些杂志和报纸上,它也不仅仅是散文,其实也是问候。是的,是在问候您的心。

特别迷恋屏幕上渐渐布满的一溜溜儿汉字,它们让我有一种纤手破新橙的清明快感。我喜欢在絮絮里,亮出人生的暖,像夜捧出灯;也喜欢在过往的逸事里,捉一下现世的尴尬,像灯闪在夜。

写作,是心的照应,教育其实也是:“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如果能让你感觉温暖、感觉安慰,感觉到前行的一丝光亮,尽管有限,尽管短暂,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啊!

春风拂过,无声无息,但大地清楚,草芽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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