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庄随想
一
冉庄地道果然了得!
站在冉庄街头远望,黄白的硬质土路,朴素的农家院落,民居多为砖木土坯结构的四角齐房屋。在冀中平原,冉庄的平凡一如我们见过的所有村庄。
让人想不到的是,在它的地下,竟然存在着一个长达16公里,家家相通、村村相连、能进能退、能攻能守的地道网!
从整体来说,冉庄地道以十字街为中心,有4条主线和24条支线;2条连村地道,一条通向村西的东孙庄,一条通向村东北的姜庄;此外还有2条通向村子外边的线路,以备突围转移之用。
在地道口的设计上,均以屋内的炉灶、风箱、炕面、织布机,以及屋外的磨盘、鸡窝、井口、牲口槽等等为掩护,且本体的原有功能不用改变。构造之巧妙,伪装之逼真,思路之精绝,堪称巧夺天工。
在功用上,冉庄地道可以防破坏、防封锁、防水灌、防毒气、防火烧。由于高房、堡垒与地道环环相通,一旦打起仗来,火力马上就能形成前后、左右、高低、明暗交叉运用之势。冉庄地道是一个连环立体的作战阵地,是一个“天地人”纵横交错的火力网。
于是,便有了日军“宁绕黑风口,不从冉庄走”的口头禅。
于是,便有了曾饱受“地道战”之苦的日本军人在重游冉庄时所说:“这里的地道旷古未闻,确使日军无可奈何,堪为战争史上的奇迹”。
都说智慧蕴藏在民间基层,活力源自于普通百姓。此话不虚。
二
地道战法是冉庄人被迫无奈的选择。
敌人来袭时,老百姓起初常躲到村外的青纱帐。冬春季节庄稼地藏不了人,就有人想出在野外或家里挖地洞隐藏。
可这样的单口地洞,被敌人发现就是死路一条。继而便有了可转移的双口洞、多口洞,再把这些地洞连接起来,就成了地道。
如果说地洞由单口发展到双口、多口,再连成地道,防御功能极大提高是一种进步的话,那么改进地道构造方式,形成立体反击战斗型体系,就完全称得上质的飞跃了。
有了这种飞跃,敌人就只能被动地与冉庄人捉迷藏。冉庄人就可以在敌人进村时及时转入地道,就可以随时出来利用射击孔杀伤敌人,就可以乘敌不备从地下来到房上居高临下向敌射击。
钻穴取洞,这本是弱势对强势为规避危险采取的方法手段。在动物界,处于食物链顶端的老虎狮子豹子们就从来不需要挖洞。冀中平原上一马平川,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军,地道战正是冉庄人不同于一般却最直接有效的战斗形式。
战争是最公平的考场。冉庄地道战的成功有力说明:战争不单是武器的对抗,更是综合智慧的较量。只有真正的勇敢者,才懂得选择这种游击迂回的方式,来达到自己伟大崇高的目的。
在冉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我们依然能够体会到当时人的才智与聪明,并震撼于他们的坚韧和勇气。
借用爱因斯坦形容甘地的一句话:“在未来的时代,可能极少有人相信,有这样一群血肉之躯曾经在地球上匆匆走过。”
三
冉庄,一个游人如潮的村庄。
《地道战》,一部创造了观看人数吉尼斯世界纪录影片的电影。
在中国的红色电影历史上,有许多电影与真实地方是紧密结合的,如《小兵张嘎》之与白洋淀,《铁道游击队》之与枣庄和微山湖。尤其《地道战》,更是超过了任何一部电影对地方的影响力。
比如,在冉庄的大街上行走,随处可见“高家庄饭店”、“高老忠食堂”的名称。
比如,沿街小摊摆放的大都是各种版本的《地道战》和各色样式的模型枪。
比如,在十字街头的老槐树和古钟前,不时有头扎白毛巾、腰别手榴弹的游客,拉着钟绳演上一出“高老忠就义”。
应该说,没有以冉庄为代表的地道战,就没有这部《地道战》电影。当然,《地道战》拍摄于1965年,尽管冉庄地道战遗址早在1961年就成为了全国首批文物保护单位,但直到影片上映冉庄才真正为人们所熟悉。
因此,究竟是电影造就了冉庄,还是冉庄造就了电影,现在已经很难说得清。
经典永远是经典。《地道战》中那些脍炙人口的形象,虽然被塑造得多少有些“高大全”,但也正是这些倒下去都会“地动山摇”的人物,成为了几代中国人的精神偶像。
重温《地道战》电影,口号似的台词对白,雕像般的举手投足,有时可能会令人发笑。可是,一个时代一个观念,我们不应该用现在的标准去衡量过去。或许我们当下觉得很时髦的一件事,在若干年后也会沦落到被小辈拿来嘲笑开涮的地步。
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只有那些真正激励人鼓舞人,真正有内涵的东西,才能经得住时间的洗礼,才能在很多年后仍然熠熠生辉、撼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