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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问树

作者: 胡俊芳2017/04/21情感散文

我是在去年秋天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再次见到这棵老树的。三十年前初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就在府前街的南侧,枯枝朽干,行将暮年。这次见到它却让我有点惊讶:腰身粗壮,枝杈横弋,将一树伞样的叶子浓墨一般撑起。信手摘下一片,圆圆的叶子黑厚油亮,噙在嘴里轻轻一咬,一股淡淡的清香溢满唇齿。莫非,树逢盛世也会返老还童,也会焕发出另一度的青春?!

这棵树就是一千多年前的汉槐。这是一位树中的智者。它的东北侧,是曾经的文昌阁和魁星楼;它的西北侧,是旧时的老衙门和新中国的县政府。就在它的眼皮底下,曾经上演了一出出改朝换代的风云大剧,曾经发生过一个个金榜题名衣锦还乡光祖耀宗的故事,曾经有过一场场官员的升迁贬谪和一次次百姓的聚散离合。顺德府好城墙,南和县好牌坊。那炫耀一时的万历年间精致的石牌坊也是在它的眼皮底下兴建又在它的眼皮底下消失的。万千的故事,精彩的传奇,流水的往事,都随着它影子的移挪淹没在了时间的光阴里。

东韩村的那几棵老柏树,该是乡间的绅士吧?两年前见到它的时候,它仍旧矗立在只剩下了一截的河道上,尽管已是老态龙钟,它依旧是一人无法抱住且仍需仰望的,摇动的枝杈和针样的叶子分割了天空和阳光,斑斑驳驳的光影如一个旧时的梦。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那时候的河道又该是什么样子?是在整修河道的时候吗?答案是肯定的,要不那一块隋朝的醴河石桥碑也不会在它的附近。或许,它就是那个传说的见证者:家乡闹洪灾,一位祖籍南和的大臣向皇帝哭诉求援,让皇帝误将家乡的小黄河听成了中原的黄河,才有了“五里铁打路,三柏(百)一孔桥”的故事。这个瞒哄了皇帝却造福了家乡的好主意,说不定就是它们几个合谋而出的,要不,老柏树的腰杆怎么能挺得那么直,笑得那么舒心。

或许还有小胡村边的老柳树,那绝对就是几位乡下老叟了。它目睹了顺水河发脾气时的粗暴凶狂和恢复平静时的祥和安顺,目睹了杨柳成荫、芦苇飘雪、荷花绽放、稻穗飘香、鸟飞鱼跃、渔舟唱晚的舒畅,目睹了经过淹、经过旱、经过蚂蚱滚成蛋、经过地球打颤颤的凄惨,记忆深刻的,是它还目睹了日本兵进中国时和二十九军在这儿那场恶战血流成河的凄惨……或许还有岗头、寺上的老槐树,东三召的老杨树,康庄村口的老柏树……那几乎每个村子都有的老树,在先人的眼里就成了树神,挂满了颜色深浅不一的红布,那是善男信女们朝圣的所在,曾有多少人跪拜在它的脚下,向它诉说衷肠,祈求平安远离苦难,在最绝望的时候把未来寄托在它的身上……每一个朝代,每一个村庄,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真实而鲜活的故事。这些故事,现在只有老树记得,可它们说不出来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历史已经过去,未来还得继续。它缄默着,每一瓣开裂的树皮都是一段印记,每一个醒目的树瘤都是一个承载,每一道年轮里都有一段岁月。

人说老树是有灵气的,我深信不疑。我曾到过曲阜的孔府,孔庙的那棵鸟柏已经枯死了,可那棵龙柏还在,树身似龙身,树皮似龙鳞,真的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让人不禁在感叹万物造化的同时心生敬意。我到过内丘的神头山,据说那儿埋葬着扁鹊的头颅,庙前的九棵柏树卫兵似地排成一溜,神态各异,龙飞虬舞,俨然是上天有意的杰作;我也到过家乡瓦固村,在三皇姑(观音菩萨)娘家的那个小庵里,一棵椿树长得也十分奇特,每一个枝杈都像向上伸开托举着的五指,树干上的树瘤像极了趴着的小乌龟,据说,那是听禅着的化身。所以,对于老树,我总是怀着十分的敬重和十二分的热爱。每到一地,我都特别留意那些老树,走近那些老树,有意识地摩挲那些老树,好和老树有一个亲近。比如,云南的原始森林、九寨沟的冷杉、西双版纳的的古茶树、大寨的老柳树——这也让我知道了,为什么无论是边缘山地的村寨,还是中原腹地的村庄,许许多多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把村口的大树视作大山的魂灵,视作村寨的图腾,视作村民的佑护神。

所有的老树,都和当地的历史、生活、文化、信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它不仅仅是自然中的一种地标,有人烟的一种象征,是生活中须臾不能分开的朋友和伴侣,更是千百年来村庄赖以生存的生命的化身,力量的化身,智慧的化身。我的家乡在中原腹地,曾有小江南之称,这儿是有过许许多多的树包括大树的。家乡多槐树。槐树树皮皴裂,枝干似铁,可初夏的时候,那一串串的槐花又是那样的洁白、娇嫩,仿佛婴儿的皮肤一般让人不敢触摸。我就有些纳闷,这苍老的生命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绽放?!是什么力量把苍老的生命和如花的岁月融合为了一身?!家乡多柳树。儿时的记忆里,春来的时候柳烟浅浅,嫩芽小黄蜂一样缀满了柳枝,是一条条摇曳的五线谱。我们折下柳枝做柳笛,做柳帽,在它的怀抱里捉迷藏,它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从不责怪我们的懵懂和无礼。家乡多榆树。榆钱花开,捋一串嚼在嘴里,摘一筐做些苦累,浑身都散发着甜甜的香味,一冬白菜萝卜的寡味荡然无存。小时候去姥娘家,自己走不动,母亲抱不动,母亲就会用大树来做路标指示我:到狮子那儿的柳树下就到了,到大井那儿的老杨树下就到了,到村口的老枣树那儿就到了,看见那棵梧桐树了吧,梧桐树就是姥娘家。一路清晰准确的路标,缩短了我和姥娘家的距离,看见大树就像看到了姥爷姥娘。以后的日子,就像我在《老人与柳》中所说的那样,一棵柳树做成了货板(棺材),姥爷姥娘和老柳树永远相拥相偎在了另一个世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会分离。心酸里也有着些许安慰。——在原野上走一趟,一字长蛇的树带是河堤,浓浓郁郁的树林是村庄,高高大大的树木是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乡,你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这些树,春来发芽,秋去落叶,伴随着家乡的二十四节气和一代代人的春种秋收;这些树,用树荫为家乡人遮阴,用树干为家乡人搭起房子,用枝干为家乡人点起炊烟,用果实为家乡人改善生活,饥馑的年代,这些树甚至用树皮为家乡人填饱肚子。这形形色色的树,就是我勤劳的爷爷和慈祥的奶奶,就是我曾经腰杆笔直的父亲和巧手如花的母亲,以至于许多年之后,那些游子们想起它就像想起自己的家乡,走近它就像见到了自己的老屋。这个时候,老树,更多的是带给我们一种亲情,一种乡愁。老树,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人间大爱。

三十年间,我们崭新了自己的家园,却毁掉了那些老树,那些在天地间悬挂着的绿帐,仿佛在一夜间消失殆尽。那些我们视为亲人的老树,能够留下的不过是凤毛麟角,就像我们无法回到童年一样,我们再也无法走回老树的身边,再也无法在它的怀抱里耍树猴、捉迷藏、偷鸟蛋。村中的老人我们是留不住的,那是人的命运使然,而身边的树木,原本是能留住而且是完全有理由留住的——可我们的无知、贪婪和荒唐却毁了他们。这一切,怎能不让人扼腕叹息痛心疾首。

一场绿美家园的行动正在展开。公园里、公路旁、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年轻的树,到处都是崭新的绿。它们现在还小,一年之后,它们就会初露姿容,十年之后,它们就会长成参天大树,那时,视野里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形形色色的都是树,它们真正会成为家乡田野的呵护者,成为蓝天白云的养护工。我是希望它们能活一百年、三百年的,那时的老树,一定还会记得我们手植时的温暖,记得我们为它们浇水扶正时的那份期盼,许多年以后,当我们留给儿孙的还是那片蔚蓝的天空时,老树会告诉我们的儿孙,我们是怎样怀着忏悔的心情在赎罪;老树还会告诉儿孙,我们是怎样从艰难中走过,又从迷茫中走出,是怎么样知道了天人合一的道理。

每一个城市都有市树市花。家乡的市树是什么?是摇曳的柳树,是亭亭的白杨,是粗壮的槐树亦或是外来的银杏、核桃、樱花……或许,这棵树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大树,我们的形象就有了标志,我们的情感就有了寄托,我们的家园就有了历史,我们的生活就有了内涵,我们的未来就有了方向和目标。

栽一棵树,让它活在田野上,活在我们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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