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寒季
恍然觉得很久都没有了乡间的冬的消息。
如今的冬,棱角越来越模糊,北方冬季的苦寒渐渐瓦解在那燥热难耐的暖气管道中了。羽绒服的轻盈妖娆、集中供暖的惬意隔绝的是冬季原始的粗犷。我悄悄在心底问寻:乡间的冬季啊,的确久别了。
乡下的冬季总是善解人意的,她总等得娘把过冬的棉衣里的絮儿塞厚实了,把棉鞋底子纳结实了才肯来的。
那年月,乡间那条上学的小路上,孩子们打着提溜滑哈着白气,敲下屋檐下长长的冰棱柱,抢一块塞到嘴巴里,咯吱咯吱嚼个够;攥个实实在在的雪球球,嗖一下丢出去,砸出的是嘻嘻哈哈的快乐。
老屋的中央总是蹲坐着那憨实的铁炉子,长相的确笨气了些,但是乡间的冬季确乎少不了。早上生炉火时飘飞的尘屑和烟味,是关于冬的重要的消息。有时候会被这烟味呛醒,那是大人们一早起来的重要仪式,昨晚的炉火没有给封着,早上就要重新点着底火,开始时点着的是引火,浓烟滚滚火苗飘忽没有根基,再后来就塞些棒槌瓤进去,火苗渐渐稳实了些,但是还不持久,直到把黑黑的煤块子填进去,再把结实的煤饼子依次放入,这炉子渐渐就有了生气,被唤醒了般热力十足。是啊,一天的饭食和热度都靠她供给呢。围坐在炉火旁听那滚开的水在壶中呼呼做响,在炉台子上热乎上些橘子,一会尝尝,橘子是温热的甜味,那滋味真叫一个美。爹有时会在晚上封炉子时顺便塞到灶里几块地瓜,等到早上醒来便闻到那诱人的烤地瓜的香味了,揭去表层烤焦了的厚厚的皮,露出里面焦黄的嫩嫩的瓤,不顾烫嘴的热度,嘻嘻呼呼的用牙一点点啃着那美味的地瓜,和着口水咽下去。娘总是提醒着:热着呢,别烫着。
睡觉前总是犹豫很久才把衣服脱利索,搂着烫壶钻被窝,用棉被把脑袋蒙结实,一觉到天亮。通常要等娘骂好几次才肯下决心起床。嘿嘿,赖着就不起来的滋味真美。
那时候的冬天冷得瓷实,可是咋就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冻得通红的手啊,总有着使不完的力量。
老人们不是常说吗,冻冻吧,越冻越结实啊……